第196章 最恨生在帝王家
李黛黛再去宮中的時候，明顯的多了兩條小尾巴。
醇哥兒也就算了，可是太子殿下算是怎麽回事啊！！！
作為未來的儲君，太子殿下可是一向都以勤政，賢明為朝臣稱讚，雖然李黛黛不太讚成原本一個小孩子被弄的老氣橫秋的。可是往日都是端著一張臉，進退有度跟個小大人一樣的太子殿下，忽然捧著臉，眼睛裏麵含著淚水，跟弟弟手牽手站在她麵前，默默的流淚是怎麽回事？
雖然沒有任何的聲音，可是兩個糯米團子瞪著黑油油，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任誰也受不了。
無聲似有聲啊！
“太子殿下。”李黛黛終於受不了了：“你，你有什麽事嗎？”
醇哥兒可是直接說要見母後，可是他不行。
一來醇哥兒的年紀小，二來他是皇子，卻不是太子，一字之差，這其中代表的含義也是不同的。
醇哥兒可以隨心所欲的撒嬌，可是他不能，所以，醇哥兒想母後就哭鬧撒嬌，可是他不行。
但是昨晚，他來瞧弟弟的時候，聽弟弟說姑姑帶他去看母後了，還在母後處待了一天，剛才送回來。心中就隱隱一動。
他也想母後了。
他是裴麗華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在她身邊一樣養到四歲，那段歲月的原因，所以裴麗華幾乎是對他親力親為，這其中的感情自然也是其餘兩個不能比的。
可如今，他卻不得不忍著自己內心的渴望，隻為了更好的承擔儲君之位，不讓別人找到一絲的毛病。
隻要他這個儲君的位置還在，陛下和朝臣總是要顧忌一二的。可若是沒有了，母後和弟弟們就真的危險了。
也難為一個五歲的孩子，居然可以想這麽多。可是再成熟老練，也畢竟是個孩子，一聽這個姑姑居然神通廣大，可以帶他們去看母後，也忍不住了。
他不能說，不能主動提出要求，不然若是別人知道，估計母後又要遭殃了。
所以他隻能看著姑姑，希望她能說出帶她去。
可是，李黛黛卻歎了口氣。
“太子殿下是想去看皇後娘娘嗎？”
正兒眼前一亮，可很快隨著李黛黛的下句話，瞬間熄滅。
“太子殿下恕罪，我不能帶殿下去。”
“為什麽？”他終於沒忍住：“可是醇哥兒都去了。”
“醇哥兒可以去，因為他是皇子，而非太子，跟著我這個姑姑去看看母後，無可厚非。可殿下是儲君。”
剩下的話她沒說，因為她從這個孩子悲哀的眼神中已經明白，他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
正兒鬆開了醇哥兒的手，低下頭，輕聲道：“謝謝姑姑，我，我回去看書了。”
李黛黛看著正兒離去的背影，心裏難受極了。
到底是怎樣扭曲的人性和規則，才能讓一個五歲的孩子承擔這麽多。明明是見母親一麵，多麽正常而符合人倫的規定，可在這裏，卻變成了一個奢望。
“太子殿下！”
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她受不了，看著正兒耷拉的肩膀，孤單影隻的背影，都讓她心疼不已：“我，不然我帶你……”
“不用了，姑姑。”正兒轉過頭，微微一笑：“姑姑說的對，我是儲君，更要規範好自己的一言一行，才能不給母後招來災難，才能保護好弟弟們。”
李黛黛的眼前一片模糊。
也不知道正兒走了多久，一直到身後有聲音響起，她才回過神。
“正兒這個孩子，是天生的王位繼承人啊。”
“可是太後不覺得，這麽對一個小孩子，太殘忍了嘛。”李黛黛沒有回頭，她的目光還停留在正兒離去的方向，雖然那裏已經是空無一人：“他才五歲，才五歲啊！”
“生在帝王家，這便是無奈！”
太後歎了一口氣：“先皇駕崩的時候，陛下才一歲，我們孤兒寡母，過的甚是艱難。內閣，諸侯，都蠢蠢欲動。若是沒有你父親，隻怕我們早就去陪先皇了，這江山，也不知道姓什麽了。”
“那會兒，還有我護著陛下，可是正兒，會比他父皇更艱難，沒有母親的嗬護，在這個嗜血的宮廷中，要走出自己的一條路！”
李黛黛隻是聽著就殘忍，可是，那不是她的孩子，她無從選擇。
是啊，或許自己認為的好，沒準會害了他。
“你不必自責。”
太後拉著她的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你，我，陛下，或者是皇後，正兒，醇哥兒。我們都要按照命運的道路，認真的走完自己的一生。”
“或許是吧。”李黛黛垂下頭：“我隻是有些難過。”
為了裴麗華，為了朱吉勳，也為了，正兒。
“你是個好孩子。”太後拍了拍她的手背：“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善良，同你父親一模一樣。”
“起初，我是真的想讓你坐上這個後位，陛下心中有你，後宮又有我護著，我甚至不明白，為何你不願意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卻願意跟著一個農田的小子遠走高飛。”
太後眼角帶著笑容，似乎在說故事一般，細語喃呢。
“可是現在，我有一些明白了。”
“將你困在這個深宮，對你而言，未必是幸福的，你有你的翅膀，我不應該為了一己之私，留下你。”
“所以告訴張白圭，按照他想的去做吧，我會告訴陛下，讓他準了。”
李黛黛吃驚的抬起頭：“太後，你.……”
“我也是過來人。”太後笑了，一雙已經有紋路的眼睛，格外慈祥：“我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誌不在此。陛下，也有他的考量，畢竟他肩負的，是一個國家，所以有時候，你們不要怪他。”
“我知道。”李黛黛心中也是奇怪，雖然朱吉勳懷疑了張白圭，可是她的心中卻未曾有過憤怒。
大概是因為話都說透徹了，所以她的心中，格外的舒坦，許多藏著掖著的，也都一吐為快。
“太後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何我那麽死心塌地的跟著張白圭嘛。”
“或許在大家的眼中，他娶了一個公主，是福氣，可是隻有我知道，其實是他一直在遷就我，為我付出。”
“說什麽公主，我們原本就是自幼的情分，那時我尚且還不是公主，他便嗬護備注，始終如一。他畢竟是個男人，也想建功立樹。可因為我，一次次的妥協，一次次的放棄。”
李黛黛想起那個溫柔的臉，嘴角不知何時，也跟著揚起了甜蜜的笑容：“如今，他到了這個高位，恐怕朝中無幾人能及，我深知他要放棄，或許並不是那麽的甘願。可還是默許了，甚至是推波助瀾，潛移默化的讓他放棄。”
“所以太後，我有何德何能，讓他放棄這麽多。”
李黛黛粲然一笑：“年幼時，我沒讀過什麽書，後來來宮中，偶然看到一篇，其中寫著‘隻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君意’。”
“我曾經喜歡過陛下。”
這句話一出，不僅是太後，就連外麵一個明黃色的衣擺都不自覺的一晃。
可屋裏的人並未察覺，她繼續道：“許是我並未接觸過陛下這般的男子，許是張白圭平日裏，總是像兄長一樣的寵著我。初於陛下相識，他捉弄我，被我反擊。陪伴三年的時光，我並不是石頭，他對我的情誼，我也非不懂。”
太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長歎一口氣。
“可凡事都講一個先來後到，我告訴自己，我還有一個在他鄉等待的竹馬，萬不能辜負他。去嶽陽的第一年，我心中還會牽掛，在涼州，知道陛下娶妻生子，說不難受，是假的。”
屋外的人攥緊了拳頭。
“張白圭都知道，可是他還是選擇了包容我，時光荏苒，我也明白了，對於陛下的感情，更多的是對於一個從未接觸過新奇事物的歡喜。而陛下，與我相差太遠，若說他的好，我無法承受，那麽他的狠，更是我接收不了的。”
太後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不能相認的女兒。
她長大了，長成了一個十分美貌的女孩兒。
她的容貌酷似自己，都是一樣的柳眉杏眼，身段婀娜多姿，也難怪，朱吉勳念念不忘。就是如今的後宮之中，也無幾人與她一般貌美。
可是，她的性子，卻誰也不像。
她一輩子，都毀在了自己的野心上。當年為了權利嫁入宮中，可後來，見顧陌青娶了自己的妹妹，卻是真正的後悔了。
可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她的喜，她的淚，她的念，她的恨，最終，都因為身份，而他從此相隔兩端，再也沒有可能。
顧陌青呢，雖說在沙場上如修羅，軍事上殺伐決斷，可到了感情，卻優柔寡斷，不知所措。
在與妹妹生活的時候，他知道自己負了她，可心中想的是自己。可與她有了事實之後，他卻又痛苦不堪，要求調離京城，駐守西北。
所以致死，他都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女兒，在塵世間流了下來。
她一直都不相信，他是真正的戰死沙場，畢竟他那樣的本事，能夠殺他的人，還沒出現。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是自己尋思。
或許吧，他厭倦了這種感情的糾纏，已經助自己登上了高位，他再無所念，便去了另一個世界。
如果，當年的顧陌青像女兒一樣，或者，自己像女兒一樣，現在他們一家三口，是不是已經過著快樂的生活了呢？
太後的目光，穿過她，看到了門外一縷明黃色的衣料。
她心中一動，重新轉回到李黛黛臉上：“如今你能這麽坦然的說出，證明這段感情，已經不會困擾了你，是不是？”
門外的人緊張到無法控製。
他怕，若是從前，她如何說都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在現在，知道她曾經也對這段感情有過感覺，忽然就害怕再次被否決了。
就像曾經得到過希望的人，若是告訴他這隻是一個夢，比沒有得到過，更加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