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鴻門宴
?到了晚膳的時候,李黛黛正要拿筷子,眼一瞟,就看到張白圭背著手從門外走進來。
“喲,舍得露麵了。”
張白圭哂笑:“這不是知道娘子該進膳了,小的特意來伺候著嘛。”
那模樣,要多奉承有多奉承,哪裏還有平日裏威風凜凜的模樣。
李黛黛忍不住噗嗤一笑,趕快正色:“那還不快過來。”
張白圭趕緊過來,見她翹著腿,順勢坐下來,將腿放在懷中,噓寒問暖:“今日走了這麽久,腿可累著了?”
“還行,就是有些酸。”
張白圭的按摩功夫算是練出來了,從前李黛黛調皮,每次總要跟著他們一群半大小子瘋跑,結果跑的腿疼,就哭著找他來,這麽一按,就是一輩子。
“雲家那邊。”
張白圭先開的口,不管怎麽樣,這件事情都得跟李黛黛報備一下,免得日後又遇到今天的事情,自己受罪。
“因為現在戰事膠著,浪費的銀兩多,雲家那邊雖說一直支持西北軍。可也不能跟無底洞一樣的投,總要知道錢都做了什麽。所以雲家的家主過來看看。”
事情說的仔細的很,還小心的瞧著李黛黛的表情。
許是被按摩的舒服了,她這會兒眉頭也舒展開:“嗯,人家給了那麽多的銀子,來瞧瞧也是應該的。”
張白圭小心翼翼的又道:“也不會待太久,聽說雲家的兩位姑娘都許了人家,明年完婚。”
李黛黛挑眉,這才是他想要說的吧。
不管怎麽樣,雲家的兩個討厭鬼要嫁人了,總是好事,省的她們一天到晚的,閑得沒事就覬覦自己家男人。
“這是好事,到時候咱們也應該送點禮去的。”
見她是真正的笑了,張白圭這才放鬆了一口氣。
同時對雲家的家主也不滿起來,你說你出門辦事,帶著女眷也就算了,怎的把侄女都給帶上了,這不明擺著給自己找事嘛。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雲家家主有請,他都是叫副官帶著去軍營裏巡視一圈,借口自己有事,在家好好的哄娘子呢。
李黛黛這一胎也不知怎的,肚子比一般的人都要大,如今才四個月出頭,可是那肚子跟六個月的一樣。
起初張白圭還以為是雙生子,可郎中來瞧了,說並非雙胎,又號脈,直說是夫人太不忌口,吃的太多所以胎兒過大所致。
這下可是亂了套了。
孩子若是太大,生的時候肯定不好生。所以這兩天張白圭就盯著李黛黛,甜食之類的都收起來了。每天吃完飯也一定要牽著她出去走走,把食物都給消耗下去。
這麽一來,也是要了親命了。
李黛黛原本就好吃,人生理想就是吃吃喝喝,可是現在忽然不讓吃了,簡直苦不堪言。
特別是有了身子,餓的特別快,而且也不知怎的,特別的饞甜食,離了簡直就不行。張白圭怕她忍不住,吩咐下去,家裏一律不許出現甜食,就連銀耳蓮子羹裏鬥毆不許再放冰糖了。
李黛黛欲哭無淚。
這幾天她的脾氣也特別不好,低頭摸肚子時候還溫柔的哀怨,說兒子不聽話連累了娘親。一抬頭看張白圭,就開始嚷嚷定時他個頭太大所以腹中的孩兒就是隨了他的緣故。
反正她說歸說,張白圭隻是溫柔的笑,試圖用笑容來軟化掉她的不耐。
炎熱的夏季隨著隨後幾隻蟬的鳴叫漸漸消失後,秋天來了。
李黛黛的肚子,也已經大到不可思議。
她現在站起來,根本就看不到自己的腳尖,腿腫的更厲害了。
這幾個月來的變化很多,譬如雲家家主並未離開,而京城傳來消息,西南王世子忽然重病,請了許多良醫,可絲毫沒有結果。
再譬如,雲家的家主也不知為何,居然要將位置傳給唯一的女兒雲嵐。打破了雲家傳男不傳女的規矩,一時間,也是軒然大波。
而紫禁城內,卻沒有一絲的消息傳出,彷佛帝後已經消失一樣。
可對於他們來說,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黛黛的肚子大的令人擔憂,現在張白圭不管再忙,都要抽出時間來陪她,譬如現在,一邊看著各地上來的折子,一隻手還握著李黛黛的柔荑。
饒是好脾氣如他,在看完這沉重的折子之後,忍不住的罵了:“畜生!”
“怎麽了?”她斜靠在軟榻上,張白圭幫她身後墊著厚厚的抱枕,這樣才能舒服一些。
見她開口,張白圭連忙安慰:“沒事,就是滄州的官員們,不顧百姓。”
其實折子上說的遠不如此。
譬如今年滄州不知為何水患,水患過後便是天災,鋪天蓋地的蝗蟲黑壓壓的,啃掉了所有的莊稼。
沒有莊稼,就沒有收成,沒有收成,那就等於是等死了。
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拿家中的所剩無幾的銀錢去買了白米白麵,到後來,就是粳米裏麵兌著糙米。到最後,連發了黴的糧食都拿出來濫竽充數。可百姓絲毫不管不顧,依舊是蜂擁而至,一掃而空。
米錢也從幾吊上升到幾錢,幾兩,到最後,已經變成了一個天文數字,即使還看的到,但是卻買不起了。
人們開始去搶砸糧鋪,可人多糧少,又是撕扯又是強拽,踩踏。不等官府來,自己就已經死亡一片。
而賑災的糧食,卻有一大半都進入了當地官員的囊中。
張白圭兩鬢隱隱發脹,放下折子,心中憋悶,還要哄李黛黛:“沒事,會解決的。”
李黛黛別看平日裏對自己囂張,可膽子跟芝麻綠豆一樣,要是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又要擔憂。而現在,她懷著身子已經夠辛苦了,他不願讓讓她再辛苦了。
“嗯,你最厲害了。”李黛黛笑彎了一雙眼睛,臉也跟銀盆一樣,腫脹的有些變形。
可不管她怎麽樣,在他心中都是最美的。
他奮筆疾書,在折子上批寫,一要當地的商戶籌集糧食,二來派了自己心腹前去當地調查,若是發現貪官,一律先抓起來再說。
派去的是一個從白戶長升起來的小子,家屬於滄州管轄,這次知道自己家鄉受了這麽大的災難,也是紅著眼,發誓一定要好好的辦差事,不僅僅是為了張白圭,也是為了自己的家鄉父老。
可總還有不省心的。
雲嵐下了帖子,邀請他過府一聚。
若是從前,他直接可以無視這個帖子,可如今雲家已經放出來的口風,雲嵐就是下一任的雲家家主,若是自己不賞臉,以後也會生出別的端倪。
他看了一眼李黛黛,她已經昏昏沉沉的睡著了——最近她的覺越來越多,有時候說著話就睡著了,惹的他都害怕。
郎中對於她的身子也是很憂心,畢竟孕婦一直控製還胖成這樣的真不多見。若是在京城,臥虎藏龍,說不定真能找到能手。可在定州這個小地方,真是才疏學淺,愛莫能助。
可腹中的胎兒是越來越大了,好幾次張白圭都想直接讓郎中開了藥引產,又得知這麽做的危險係數不亞於生下來這個孩子。弄的他又是左右為難。
張白圭甚至開始痛恨自己,為何要忍不住誘惑,在這種條件下讓她有了身子。
京城,京城!
張白圭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桌子上的地圖,心中暗下決心。
等不得了!
雲嵐的邀請地點就在雲家,算是雲家在定州的一個暫住地。
他出門之前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了綠倚,怕李黛黛多心,不敢多說。不過綠倚是她的貼身丫頭,也知道輕重,告訴了她,綠倚也是直說不能告訴小姐,不然以她的疑心病,豈不是又要難過?
張白圭脫去戎裝,換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袍。
這是李黛黛去年沒事自己做的,針腳有些粗糙,不過他穿上心裏卻暖暖的。
明月高懸,張白圭借著月光快步疾走,到了約定的地方,卻發現原來是一處獨門獨院。
他猶豫片刻,還是伸手敲了門。
門響三下,終於吱呀而開。
雲嵐一身黛色女裝,依著朱紅色的門,忽然一笑:“張將軍大駕,嵐兒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她,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
是的,在不甚清楚的記憶中,雲家這個女兒好似永遠都是一身紅衣似火,性子也是孤傲而冷峻,不像現在,一身黛色儒裙,襯得麵色白皙,一雙眉毛也修成了柳葉彎彎,眼波流轉之間,似有說不清的風流韻味。
張白圭皺眉:“家主找我,是有何事相商?”
他依舊還是他,絲毫未曾改變。這世間,除了李黛黛,眼中再也容不得第二個女子。
在他眼中,雲嵐就是雲家家主,一個需要維係關係必要時也可以采取特殊手段的一個人。所以她的萬種風情,是注定要竹籃打水了。
“張將軍,我這裏備下了好酒好菜,將軍喝不坐下,與我細細交談。”雲嵐笑了,一雙狹長的眼睛如浩瀚的銀河,灑下點點星光,舉止卻不拘泥,不會讓人有輕浮之感。
張白圭沉思片刻,抬腳就走了進去。
吱呀一聲,那兩片厚重的老門板,重新緊密的合在了一起。
園子裏麵被雲嵐收拾的很舒服,因為是秋季,綠葉都沒有那麽翠了,她索性換了菊花,滿地金黃,另有一種驚豔之美。
菊花盡頭,兩張案幾,上麵擺了溫好的美酒,和一碟蟹。
已經是吃蟹的季節了。
李黛黛特別愛吃這個東西,定州不遠有一個大湖,一到十月就是肥肥的蟹,她百吃不膩。
上幾個月就開始惦記上了,可這種東西屬於寒性,普通女子吃多了尚且受不住,何況是一個孕婦,所以也就斷了這個念想,倒弄的她不快好幾天,直嘮叨說生個孩子可讓嘴巴受罪了。
張白圭望著蟹發笑,待以後吧,這一胎過後,再也不叫她生了,瞧這十個月,自己也跟著提心吊膽的,以後他們一家三口就夠了。
肥美的蟹旁邊還擺著一朵金黃的菊花,花瓣有些舒展有些卷曲,錯落有致的美感。
“張將軍,請!”
雲嵐拱手,張白圭也不拘泥,拱手回禮過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剛一坐下,就聽見雲嵐笑道:“許久不見,將軍還是當年風采,不愧叫我惦念了多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