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歸來
被困在這裏大概五六天了。
這幾天大概是宋佳人過得最快樂的生活。
紮木每天都會去捕魚打獵,一開始她還礙於宗教禮法,可是有一次偷偷的看著他拿一根叉子紮魚全神貫注的樣子,十分有趣,便找了一個借口,次次都跟著。
特別是第三天的時候,紮木去打獵回來,居然拎回來一隻毛茸茸的兔子。
“今天就吃這個。”
“不可以。”
大概是女子與生俱來的博愛天性,宋佳人一看這隻毛茸茸的小可愛就挪不開眼了,怎麽忍心叫他給吃掉呢。
“若是不吃,咱們今日可就要餓肚子了。”
“那就餓一日。”宋佳人搶白:“反正一天不吃又沒關係。”
紮木挑眉:“那好,晚上別叫喚餓啊。”
宋佳人在心中暗暗起誓,她才不會那麽沒骨氣呢。
可事實證明,骨氣這個東西,是不能當飯吃的。
夜幕降臨之後,她都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偏偏紮木還老是指示她一會兒去搬塊兒木頭,一會兒去撿柴,若是她發脾氣不做了,紮木就說不趁著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編傷一條籬笆的牆,晚上會有蛇蟲鼠蟻的。
可憐宋佳人根本不知道蛇在冬日根本不會有,隻是一聽到這個字就嚇的趕緊去做了,如是再三,肚子裏麵是徹底被消耗的空蕩蕩了。
“你今日,當真沒有打到別的獵物?”
“唯一的就在你懷裏,若是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兔子的皮剝下來還能給你做個圍脖呢。”
宋佳人憤恨的瞪了他一眼,不在說話了。
紮木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心中高興極了,不知道為何,他好像頭一次感受這種滋味,就想去欺負她,讓她臉上的麵具打破,真正的那個自己顯露出來。
或許宋佳人自己都不知道,每每她嬌嗔發怒的時候,那樣子有多迷人。
做什麽大家閨秀嘛,一板一眼的,無趣死了。
宋佳人不再說話,到後來,實在餓的受不了,索性自己去了牆角的草堆,先睡覺了。
躺下之後,居然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可沒一會兒,就被一陣肉的香氣給吸引的離開周公。
“你把我的兔子給烤了?”
她四下裏找不到自己的小可愛,急了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你這個野蠻人,你怎麽那麽殘忍,那麽可愛的……”
說到這裏,就跟見了鬼一樣。
原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紮木的懷中鑽了出來,長耳朵豎著,圓圓的紅眼睛盯著宋佳人。
“小兔子,你怎麽去那個壞人那了。”
宋佳人想要去搶,可兔子在他懷中,自己又無法去拿,隻有低聲道:“把兔子給我。”
“想要?”紮木挑眉:“自己來拿啊。”
說吧,還故意的挺起胸膛:“來吧,我不躲,讓你來抓。”
可兔子在他胸前,自己那不成還能把手伸進去?
她氣的直跺腳,都忽略了紮木手中的食物。
紮木也不敢逗的太狠了,見她不高興,騰出一隻手,拎著兔子的耳朵,就遞了過去。
“以後睡覺別抱著它了,髒兮兮的。”
紮木才不會說是因為這隻不老實的兔子居然想往宋佳人的懷中鑽呢。一想到那白嫩嫩的身子自己都還沒享受過,憑什麽叫這隻兔子給占了便宜。
(兔子:我是雌噠。
紮木:哼,沒聽過百合麽?
兔子:我是兔子吔!
紮木:哼,不知道人獸麽?
兔子:Orz……這廝太重口了,我遁!)
宋佳人心疼他捏兔子耳朵,接過來之後趕緊揉了揉它的長耳朵,埋怨:“胡說八道,我明明給它洗的幹幹淨淨的,再說了,要說髒,還能比得過你?”
可不是,他們掉落這裏幾日,紮木的胡子居然已經長的十分濃密,就好似野草一樣,瘋狂的往外冒。
“既然嫌我髒,那我做的吃的,你可別吃啊。”
“想得美!”宋佳人眼尖手快,一把搶過了吃的,開始咬起來:“還騙我兔子是食物,哼,你這個壞蛋。”
她說話的尾音有些微微向上翹,大概是方言留下的一個小習慣,可是紮木聽在耳中卻覺得是在向自己撒嬌一樣。
好聽極了!
日子就這樣過了五日,每天在林間找些野果子,撈上幾尾小魚,日子過的悠哉悠哉。
可林中數十日,世上已千年。
當族人找來的時候,紮木正在樹上,往下麵瘋狂的扔著小酸果,宋佳人在下麵笑著尖叫,若是沒被果子砸到,就撿起地上的果子往上扔紮木。
一陣清脆的鳥兒叫聲,讓這邊的嬉戲停止了。
“大冬天的,哪兒來的鳥?”
宋佳人很是新奇,可紮木卻麵色嚴肅:“噓。”
兩人安靜下來,鳥兒又叫了幾聲,紮木從懷中掏出一個木哨,放在口中,吹了幾下。
同樣的聲音,不過,似乎更靈巧,急促。
那邊傳來回應,緊接著,好像樹林間有樹木搖晃的聲音。
宋佳人的心一下子慌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麽了。
“我的族人找來了。”
紮木麻利的爬下樹,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我要回去了。”
宋佳人有些發愣:“你去哪兒?”
“我要回去了。”盡管有些不舍,可是紮木還是不得不硬下心腸:“我要回去複仇,去綁真正的將軍夫人。”
這一句話,抹殺掉了兩人這些日子的美好回憶,一下子將宋佳人拉到了現實。
對啊,她怎麽忘記了。
她為什麽落得今天這個地步,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他是王朝的敵人,是胡人的首領,他企圖要綁了李黛黛,沒想到卻虜錯了人,將自己給弄了來。
可是那些快樂的日子,可是真切的存在的。
長這麽大,宋佳人從來沒有嚐試過,原來自己也可以笑的如此開懷,原來她的骨子裏麵也有些離經叛道的。
可是,兩人的身份卻有著天壤之別。
國仇家恨,在這些大義麵前,兒女情長,又多麽的渺小。
“那我呢?”宋佳人輕輕問:“你還要綁了我回去做人質嗎?”
“恐怕不能了。”紮木苦笑:“事實上張白圭是個無情無義的家夥,看來漢人並不像我們,把朋友看的那麽重要。”
還有一句他沒說。
既然宋佳人對於他們沒有了作用,而且這一場災難又是間接的因他而起,那麽依著族人的性格,隻怕盛怒之下,會要了她的性命。
可他不忍心。
她的脖子那麽白,那麽細,根本禁不住一掐。她臉上的笑容那麽的甜,眼底的笑容,融化了他的心。
若是她死了,這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即使不能在一起,紮木也希望她能好好的活著。
她既然是張白圭的朋友,出生就不會太差,日後她會嫁一個好男人,生幾個孩子,漢人的女子都忠貞,漸漸地,她會忘記自己的。
看著紮木的眼神,宋佳人的心也冷了。
她怎麽忘記了,兩個人的立場,就是宿敵啊!
那聲音越來越近,就連不善音律的宋佳人,都聽出了裏麵的焦急和急切。
“我,我走了。”紮木低著頭,從她麵前過去的時候,停駐腳步:“以後嫁人之後,多笑笑,男人都喜歡看女人笑的模樣。”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宋佳人聽著身後颯颯的聲響,笑了。
可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腳下的小兔子,快速的啃食著草皮,而身後的少女,梨花帶淚。
遠處是青山隱隱,林間流水迢迢,晌午的日頭照下來,卻暖不化少女那顆逐漸冰冷的心。
幾乎是前後腳,宋佳人被尋到的。
接回來之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可一下馬車,就看到了一群人站在門口。這其中,李黛黛格外的顯眼。
她臉上的焦急與其他人的漠不關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宋佳人張了張口,未曾開言,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的掉了下來。
“佳人!”
李黛黛一個健步衝了上來,抱住她開始嚎啕大哭:“都是我不好,不是我貪玩,你可不會被壞人給抓去了。”
濕乎乎的眼淚砸在她的肩膀上,宋佳人知道這個姑娘是真的害怕了,而且自己失蹤了幾天,她就內疚了幾日,內心的煎熬並不比自己少。
“姐姐,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麽,別擔心。”
身後的宋章卻是有些不滿的蹙眉,女兒太不會說話了,若是這會兒說說自己的委屈和受了多少苦多少罪,這樣張將軍還能內疚自責,什麽事都沒有,那過不了幾天,這事就翻篇過去了。
柳氏也是氣的直咬牙,這個二姑娘的命可真是大,這麽折騰都沒死。
兩口子一個渣爹,一個狠媽,都處心積慮的想要宋佳人的命呢。
李黛黛卻渾然不知,還再那上下的問:“佳人你真的沒事吧,你不知道,我都快要嚇死了。這麽多天來一點你的消息都沒有,我想要去找你,可張白圭跟我保證,說一定會在五天之內找到你的。”
宋佳人瞟了一眼李黛黛身後的張白圭,年輕的將軍儀表堂堂,猶如謫仙,可眼底的陰霾卻如利箭一般看向自己。
她在心底苦笑,就算他不警告自己,她也不會說出實情的。
若是被李黛黛知道,她的枕邊人其實早就有了自己的下落,而且不顧她的安慰出兵攻打,李黛黛的心裏一定會很難過吧。
畢竟她是真實的喜歡著張白圭,也是真心的和自己交朋友。
“是啊,多虧了張將軍。”宋佳人現在反而去安慰哭成淚人一樣的李黛黛:“姐姐別難過了,我這不是回來了?”
“是啊。”張白圭不動聲色上前,將李黛黛摟入懷中,安慰道:“宋姑娘回來是一件大喜事,何況她家人也都十分惦念,等過兩日她休養好身子了,你再來找她玩,也是一樣。”
李黛黛這才恍然大悟,拉著宋佳人的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這兩天好好休息休息,等過些天我來找你玩。”
“好。”
微笑著目送李黛黛離去後,宋佳人深吸一口氣,然後,款款來到宋章麵前。
“女兒不孝,讓父親大人擔憂了。”
少女跪在他的麵前,身子筆挺,聲音如黃鶯一般,清脆爽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