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
三中自己開了校醫務室, 但是眾所周知學校的醫務室水平都不怎麼樣。
陸執拿了林子川的車鑰匙, 早上的風微冷, 教室里還有眾人的溫度, 一出來寧蓁更覺得冷。
陸執脫了外套把她裹住, 自己只剩裡面白色的t恤。
他的外套太寬太大, 垂到寧蓁腿上了, 顯得她更嬌弱。
寧蓁不肯要:「陸執你穿著吧,我不冷。」
「乖一點,別和我鬧了。」
她跟在他身後走, 早晨的風把她的髮絲吹得胡亂飛舞,寧蓁總算沒那麼昏。
反應了過來:「你要開車去?」
「嗯,上車啊。」
寧蓁猶豫:「陸執, 你還沒有十八歲呢。」所以你不可能有駕照。
他彎著眼睛:「不相信我?我十二歲就開車了好不好, 給點信任啊小姐姐,快點快點, 你在車上, 我保證開得和玩具車一樣穩行不行?」 首發域名m.bqge。org
寧蓁沒動, 小臉紅撲撲的, 呼吸還是熱氣。她嗓子疼就不想說話, 用行動表示了自己不上去的決心。
陸執乾脆一把抱起她:「別在外面吹風了, 信我一次吧。」
他的手臂在她腿彎,突然騰空寧蓁嚇了一跳:「你做什麼呀!」
陸執拉開車門,把她放進去, 傾身給她系好安全帶。
自己去了主駕駛座, 發動車子的動作很熟練。
寧蓁潮紅的臉都要被他給嚇白了。
她之前坐過他的車,只坐過山地摩托車。他的跑車後來她怎麼都不肯上了。
那是上輩子的事,他帶著頭盔,額前碎發微露,眼裡像流轉著碎銀。騎一輛改裝了的藍色山地摩托車,非要載她去遊樂場。
呼呼的風聲從耳邊急速擦過,他把摩托車騎得跟火箭一樣。
她怕死了,差點哭出來:「呀啊啊啊啊啊——陸執——你停下來!我怕我怕呀——」
少年的笑聲肆意:「那你再抱緊點啊。」
她軟軟的雙臂死死抱住他的腰,嗓子都快啞了:「陸執,你停,我怕我怕——」
感覺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周圍的景色的飛速倒退,他終於穩穩停車。
寧蓁下車腿都在抖,扶住旁邊的標牌。眼睛里含了淚,抱住膝蓋蹲在路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陸執蹲下身皺眉看她:「真這麼怕呀?」
「陸執,你,你別和我說話了。」我現在討厭死你了。
他有點兒無措。
第一次帶女孩子坐車吶,結果把人嚇成這樣,他有點兒心慌:「別哭呀,我錯了。」
「我的錯,你打我行不行。」
「別嚇我好不好,再也不這樣了。」
「寧蓁,你別哭別哭,我心疼。」
她全身軟得沒力氣。罵他都沒精力,自己緩了好久,總算把淚憋了回去。
他還在亂七八糟解釋:「我就是想你抱抱我,你剛剛多主動啊,我就捨不得停。」
「……」
還有一句話他不敢講,你叫起來也好聽,他魂都要飄起來了。還配合著他的名字一同喊,血氣方剛的少年,沒反應才不正常。
~
寧蓁記起那不好的回憶,一點都不相信他。
「陸執,你停車,我不去了。」
陸執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的信用額度已透支。他皺眉,也不吭聲,但是像他承諾的那樣,把車開得很穩,速度也不快。
寧蓁深吸一口氣,總算平靜了下來。
她都無奈了,不管是哪一輩子,所有對她來說太刺激,太不合規矩的事,都是和陸執一起做的。
她是芸芸眾生的一員,沿著這個世界的軌跡老老實實走。
陸執卻像最獨特的那一抹光,逆行而來,看著懶散,可骨子裡永遠肆意又張揚。
車裡的溫度一高,她頭腦就開始昏。
恍恍惚惚之間,醫院到了。
還真是平穩得不可思議。
陸執拉開車門,沖她笑,露出一口白牙:「沒騙你是不是?小姐姐,以後給點信任給點愛。」
「你把駕照拿了再說。」陸執你這個反規則。
「……」
~
護士拿著體溫計進來。
「小妹妹,這個放腋下,八分鐘以後拿出來交給醫生就行了。你自己記一下時間哦。」
寧蓁點點頭。
這會兒八點多一點點,醫院才上班候診室的人不多。
寧蓁坐在藍色的公用板凳上,脫掉陸執的外套,遞給他。陸執坐在旁邊,一點都不覺得冷,陪著她折騰了一大通,他這會兒額上還微微出汗,整個人靠在座椅上,長腿伸出去,過道都不夠他腿長。
目光安安靜靜落她身上。
寧蓁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裡面就只剩一件校服了。
白皙的胳膊,細瘦得他一隻手都能握住,嘖。
「陸執,我要放體溫計,你轉過去。」他在旁邊盯著,她會不好意思。
他笑道:「沒良心啊寧蓁,陪著你大半天,看一下都不給。」慢吞吞轉過去。
「你不許轉過來。」
「嗯。」
他轉過去了寧蓁才想起她校服寬大,體溫計可以直接從校服袖口塞。
她燒糊塗了,陸執一時也沒想起來。
寧蓁放好溫度計,看了下手錶計時。
陸執的後腦勺對著她,他催道:「行了沒有啊?你動作這麼慢的呀。」
寧蓁才不理他,霸道慣了的人,她倒要看看他什麼時候會轉過來。
醫院外面的樹蒼翠嫩綠,從這裡望出去,還有兩隻鳥兒在枝頭上跳動。
小鳥「唧唧啾啾」地叫,不時用喙啄一下自己的羽毛。
今天是陰天,南方的天氣一會兒一個樣,清風從半邊窗戶的縫隙透過來,分外愜意。
她額前劉海微微動了動,大眼睛有些許困意。陸執背對著她,一分鐘過去了,他還是沒轉過來。
「寧蓁,你到底好沒好?」
「嗯?給個話呀。」
「我數到10,就轉過來了啊。」他數得飛快,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數了3。
猛然轉過頭。
寧蓁乖乖坐在座位上,眼睛看向窗外那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眼裡隱有笑意。
陸執輕輕捏她臉蛋兒:「小壞蛋。」她皺了皺小臉,夾著體溫計很難躲開他。他自己倒是笑了。
「寧蓁,你說我怎麼這麼喜歡你嗯?由著你折騰。」
換成別人,早被他整死好幾回了。
「我覺得我脾氣天下第一好,人也天下第一帥,你有點眼光行不行?」
寧蓁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陸執,你好自戀哦。」
他第一見她笑得這麼開懷,唇角上揚,眼睛彎成月牙兒,晶晶亮亮的,裡面倒映著他的身影。
他的心簡直軟得稀巴爛。
「你別這樣笑,寧蓁。」
他湊近她。寧蓁的笑意微斂,眼睛還是濕潤晶亮的,好看得緊。
他似喟嘆一般:「我受不住。」
「什麼受不住?」
「沒什麼沒什麼。時間夠了沒,你自己有計時嗎?」
寧蓁點點頭,看了下自己的手錶:「還有一分鐘。」
寧蓁把溫度計拿給醫生,醫生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士,語氣挺溫和的:「小姑娘,都39.4度了,挺嚴重的,還好來醫院了,這可拖不得。」
寧蓁坐在板凳上,有點局促不安,點了點頭。
「你們還是學生吧?那我讓護士給你掛個水你看行不行?要不了多久,下午你就可以回去上課了。」
寧蓁絞著手指頭:「嗯,謝謝醫生。」
「住院部有空的病房,你去那裡睡一覺吧,三瓶水掛完要四個小時,發燒了熬著難受。我再給你開點葯,一天吃三次,要是明天體溫還是不正常,記得再來看看。」醫生刷刷寫好單子,讓他們拿著去找護士。
病房是雙人病房,旁邊是個小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轉,她媽媽在旁邊給她削蘋果。
看見寧蓁和陸執進來,她就把目光放在他們身上,圓圓的眼睛充滿了好奇。
寧蓁沖她笑了笑,小女孩回了一個羞澀的笑容。小聲給她媽媽說:「媽媽,姐姐剛剛對我笑了。」
她覺得姐姐長得好看,身後那個哥哥也好看。但那個哥哥不看她,有點凶的樣子。
護士給寧蓁扎針,寧蓁把袖子捲起來。白嫩|嫩的胳膊,青色的血管淺地快看不見。
護士吩咐道:「捏緊拳頭,再鬆開,你血管太細了不好找。」
寧蓁照做了好幾次。
護士見沒什麼成效,拉過她的手,往她手背上拍:「你們這些學生,一看就是在家什麼都不用做的。」
她拍得寧蓁生疼。寧蓁忍住沒有吭聲。
陸執眼神很冷:「你做什麼!會不會扎針,不會就換個人來。」
護士停下了動作,剛剛這個男孩子看著笑盈盈的,冷了臉卻莫名有點兒嚇人。
她扁了扁嘴,這時候寧蓁的血管也露出來了,她利落地扎了上去。
好在第一回就准了。
寧蓁鬆了口氣,唇色蒼白。
護士笑道:「凶什麼凶,不懂就別瞎說,找血管呢知道不?你是她的哥哥?真兇呀嘖嘖。」
陸執唇角抽了抽,臉色沉下來,剛想說話,寧蓁喊了聲陸執。
又給護士道了謝。
護士掛好點滴就出去了。
「陸執,你回去上課吧,我沒事了,待會兒可以自己回去。」
「不去,你快睡,我就在這裡守著你。」
要是陳東樹在,肯定要笑翻了,喲喲喲,清貴的執哥怎麼這麼黏人喲。
寧蓁很認真地道:「要四個小時呢。」四個小時,坐著會難受的。
他摸出手機:「沒事的啊,你睡,我就在旁邊玩行不行,反正回去也聽不懂,打遊戲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好了好了,快睡吧。」
寧蓁確實困,體溫高得她燒得有點糊塗,眼皮子上下打架,她眨了眨眼,陸執低頭看著手機,遊戲的光芒明明滅滅,照在他冷峻的臉上。
寧蓁沒再和他爭了,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她入睡很快,呼吸慢慢平穩下來,由於感冒有點粗重。
陸執看她一眼,關掉遊戲界面。
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很翹,卷卷的像娃娃一樣,額前的頭髮有點散亂,露出些許白凈的額頭,鼻翼微動,小|嘴微微張著,應該是呼吸道有點堵,這樣會好受點。
很漂亮的一張臉,他至今記得第一次看到她的感覺,只有半張側臉,卻讓他呼吸都放慢了,當真是半點兒都不敢打擾。
像是場荒誕的美夢一樣。
可是他卻並不是單單迷戀這張臉。
只因為她是寧蓁。
她的一切他就都喜歡得不得了。
操……完全不受控制一樣。
想親,想抱,想……他低低笑了笑。嗯,寧蓁說得對,他可能是有點兒變|態。
掌心的手機震了震,陸執低了眉眼,面無表情地掛了電話。
那邊鍥而不捨地打,陸執想到什麼,挑了挑眉,看了眼寧蓁,她睡得安穩。
旁邊病床的小女孩在啃蘋果,她媽媽在旁邊看雜誌。
陸執去走廊上,合上門。
接通電話,那邊響起陳東樹咋咋呼呼的聲音:「喂,執哥。你的小寶貝沒事吧?」
「嗯。」
「哦哦那就好,你們錯過了一出好戲啊我給你說,那謝雨看著膽子忒小,一搞就搞了個大新聞。她直接把余姍姍做的事放在貼吧上了,說得仔仔細細明明白白。還帶了張余姍姍放回准考證的照片你說牛逼不?」
他在那邊嗶哩嗶哩說個不行,陸執靠在牆上,眸光冷淡,聽他繼續說。
「也不知道說謝雨運氣好還是有備而來呢,哈哈哈她個排名前幾的好學生,考試竟然帶了手機,嘖嘖有趣。現在三中簡直炸了。謝雨還真是機智啊,她也不留自己的名字,沒和余姍姍正面剛上,就上證據,矛頭全對準余姍姍,現在班上都在討論這事兒。估計過不了幾天教務處就得查了,余姍姍挨處分妥妥的啊。關鍵做了這種事,名聲也臭了。」
「陳東樹。」
「啊?執哥。」
「你讓謝雨去站出來去指證余姍姍。」
「為什麼呀?」
陸執眸光深暗:「防止余姍姍反咬照片是寧蓁放出來的。」
陳東樹驚出一身冷汗,仔細一想確實是。如果余姍姍說寧蓁考試帶手機,還用照片反誣陷她,這也說得通。
「行行行,保證辦妥啊。」
陸執掛斷電話,走進病房。寧蓁睡相很老實,還是他出去之前那個姿勢。
旁邊的小女孩在玩手機上的益智小遊戲,她媽媽去上廁所去了。
陸執坐回寧蓁身邊。
外面烏沉沉的天,病房裡光線暗淡。
她身上蓋著薄被,只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
空氣都變得柔和安寧下來。
他俯身湊過去,輕輕在她額上落了一個吻。
靠得越近,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就清晰。他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張的唇上。
心跳開始狂|野。
陸執強迫自己直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那種感覺彷彿是深入骨髓的飢餓感,餓了一個冬天的猛獸,再不做點什麼得活活餓死自己。
光線氤氳,層層交疊。
他是有點貪婪。
俯下身子,雙臂撐在她兩側,在她唇上,落下了很淺很淺的一個吻,一碰即離。短短一秒時間,食髓知味,心都要快跳出來。
陸執猛然站起身,退後兩步。往褲兜里摸煙,摸了半天都沒想起他還有個屁的煙。
手機冰冷的金屬感傳過來,他閉上眼。
不用任何人告訴他,他都知道自己完了。
~
寧蓁這一覺睡得很久,她迷迷糊糊揉了揉眼,反應過來才想起自己在醫院裡,一看錶,都十二點多了。
睡了整整三個多小時。
掛瓶里的水只剩一點點了。
陸執垂眸坐在牆角,手裡拿著手機,屏幕卻是暗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低低咳了咳:「陸執?」
陸執終於有了反應,抬起眼睛:「嗯?你醒了啊。」
寧蓁嗓子有點啞,指了指掛瓶:「這個快完了,你可以幫我叫一下護士嗎?」
陸執起身,幫她擰開了一瓶礦泉水:「你喝點水先。」
寧蓁總算感覺乾乾的嗓子好受了點,小聲給他道謝。
護士過來取了針,叮囑道:「多喝點熱水,晚上回去再捂著睡一覺,出了汗很快就好了。」
她睡一覺感覺好多了,上午的課是上不成了,只能先回家吃飯,下午再去上課。
陸執走前面,剛剛拉開門。
旁邊病床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姐姐!」
寧蓁詫異地回過頭,對她溫和地笑了笑:「有什麼事嗎?」
「你過來一下。」她小手擺了擺。
寧蓁覺得她很可愛,走過去在她床邊坐下,輕輕摸了摸她細軟的頭髮。「你要快點好起來呀。」
「姐姐,你低頭,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寧蓁低下頭。
陸執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小朋友,話可不能亂說喲。」
「……」
小女孩怯怯地看他一眼。突然拿被子捂住了自己腦袋。
寧蓁什麼都還沒聽到呢。
等他們走出病房,小女孩露出圓圓的眼睛,大魔王真的好凶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