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棄僻壤

  玉錦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歪歪斜斜的，積滿了灰塵的大殿，殿中擺著一尊高大破舊的佛像，上面布滿了蜘蛛網，早已看不清其尊容是何方神聖。

  佛像下面，四周都放了許多乾草，她正躺在乾草上，身上蓋的也是乾草。玉錦笙感覺頭昏沉沉，偏頭看去，大殿的門壞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傾斜著，勉強支撐著站在那兒。

  殿中間，不知哪來的三角支架，上面掛著一個水壺，幾根細細的樹枝堆在下面燒著火。不遠處的乾草上坐著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皮膚黑黝黝的，看著卻是很精幹。

  「你醒了。」那少年見玉錦笙醒了，轉頭望向她。黑黑的臉上，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玉錦笙動了動身子，撥掉身上的乾草，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紗衣已經成了破布一般掛在身上，中衣也被扯的零零碎碎。

  玉錦笙頓時覺得尷尬無比，忙又拿乾草遮住自己，臉上火辣辣的，蒼白的臉上卻顯不出一絲紅潤。再看向少年，那少年早已將頭轉向了別處。

  「這裡沒有女子的衣服，你先將就穿一下吧。」說著，少年隨手扔了個粗布麻衣過來。

  玉錦笙偷偷瞄了少年一眼，伸手抓過衣服。

  少年又道：「佛像後面可以換衣服，那裡隱蔽。」

  「多謝！」玉錦笙拿著衣服，扶著佛像，勉強站起來，纖弱的身體搖搖欲墜，玉錦笙吃力的走進了佛像後面。

  不一會兒，玉錦笙換了衣服出來，雖然是粗布麻衣，但是如今的形勢，有件衣服穿就不錯了。雖然頭有些昏沉，昨天發生什麼還是記得的。 記住網址ｈｔtｐ://ｍ.bqge。org

  玉錦笙坐回到剛剛的乾草上，由衷的感謝：「謝謝你！昨晚，是你救了我？」

  少年手裡拿了根樹枝，隨意的撥弄著火，宣示主權：「我也不是救你，這是我的地盤，那幾個流氓闖到爺的地盤，爺豈能坐視不管。」那雙有神的眼睛中閃著神氣的光。

  從他的語氣中，玉錦笙感受到他應該是個瀟洒仗義的人，「我叫玉錦笙。」玉錦笙聲音小的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

  少年道：「我是這一代的混混頭子，大伙兒都叫我黑子——黑哥。你怕嗎？」黑子沖著玉錦笙痞痞的笑了一下。別人聽到混混這個詞，都是撒腿就跑的。

  玉錦笙笑笑：「不怕！」

  黑子又添了些樹枝，依舊撥弄著火，「你倒是有趣。昨天的事，也沒見你怕。看你的穿著打扮、談吐舉止，像是個千金小姐，怎麼會到安縣這種魚龍混雜的小縣城？」

  說到這兒，玉錦笙默默的低下了頭，眼中是難以掩蓋的難過，她在家中被下了迷魂藥，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玉府里的人做的。玉錦笙小聲道：「我也不知。」

  黑子見她有些失落，也不多問，道：「我這裡就這麼大點地方，你也看見了，粗鄙簡陋不說，既不遮風也不遮雨，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恐怕住不慣。還是早些回去尋你家人才是。」

  「我……」玉錦笙欲言又止，「能讓我休息一天，明天再走嗎？我現在體力不支，走不了。」

  「行。」黑子爽快的答應了。

  「多謝。」

  「你不用謝我，我這個地方，你未必住得下去。」水壺開了，黑子站起來，拿了塊濕抹布，將水壺取了下來。

  玉錦笙這才發現，站起來的黑子，也挺高大的。「你先喝些茶，潤潤嗓子，等會兒有人送吃的過來。」黑子端著的茶水已經遞到她面前。

  玉錦笙伸手接過碗：「多謝。」

  「黑哥黑哥！」外面傳來響亮的聲音。

  黑子挑了挑眉：「吃的來了。」

  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小夥子提了個籃子進來，大著嗓門道：「黑哥，你讓我給你拿的吃的。」

  黑子接過籃子：「多謝了。」

  「你和我客氣什麼！」小夥子瞥見後面的玉錦笙，笑嘻嘻的道，「嫂子好！」

  黑子猛地敲了一下他的頭：「別亂開玩笑。」

  小夥子立馬抱著頭亂竄：「是是是。」玉錦笙被他逗的不禁捂嘴低低笑了一聲，小夥子立馬道，「你看，小娘子都笑了。」

  玉錦笙禮貌的笑笑：「我叫玉錦笙。」

  「我叫虎子，老虎的虎！一直跟著黑哥的，你有什麼需要跟我說，我保證幫你辦到。」虎子豪爽的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道。

  「好了，」黑子叫住虎子，要不然這傢伙又要喋喋不休了。「今天有什麼新鮮事？」黑子問著話，已經蹲下身把籃子里的食物拿了出來。

  虎子這才正色道：「倒是有一樁事。」虎子看了一眼玉錦笙，向黑子道，「昨天那群流氓，死了！」

  「死了？」黑子有些意外，手中的食物被他放到稻草垛上，昨天那群人把僅剩的一張桌子打壞了，只能將就著把稻草堆當桌子了。

  「對！」虎子繼續道，「今天早上有人在安河邊發現的，五個人，全死了。仵作也過去了，說是酒後溺水淹死的。」

  「是嗎？」酒後溺水？昨天他們倉皇而逃的時候，可是清醒著的。黑子顯得漫不關心的道，「死了就死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這對玉姑娘但是一樁好事。」

  玉錦笙也有些訝異，那群人看著也不像是會溺水的，而且是五個同時溺水！

  「可以吃了。」黑子隨意坐在地上，示意玉錦笙過去吃飯，又轉頭問虎子，「要不要一起？」

  「我吃過了。我先走了，今天出來時間久，我娘又要罵我了。籃子我拿走了。」虎子提著籃子幾步就出了門。

  玉錦笙學著黑子盤腿坐在地上，「虎子也是性情中人。」

  黑子撇撇嘴，毫不留情的揭短：「他呀，虎頭虎腦的，很容易被騙。」

  玉錦笙笑笑：「那是單純。」

  黑子直接否定玉錦笙的話，「是傻！」

  玉錦笙尷尬的笑笑，低頭吃飯。幾個白饅頭，一盤青菜，一盤蘿蔔，外加剛剛燒開的白開水。

  黑子吃的有滋有味，「我是看你是客人，才讓虎子向他娘要了些菜，平時都吃不到的。你將就吃一頓，這裡不比外頭。」

  「已經很好了。」玉錦笙打心裡感謝，她也不挑這些，她知道，有的吃就不錯了。

  黑子見她不挑食，也就不在意了，又向她普及地方知識。「安縣是個出了名的惡人縣，安縣有三惡：地痞、流氓、混混。我就是混混頭，手下有幾十個弟兄，混混嘛，就是到處混吃混喝，得過且過，不做昧良心的事。流氓就是昨天你見到的那些人，比較無恥，什麼都干，尤其是那些賭徒酒鬼，沒有下限。地痞，也叫地頭蛇，是指安縣縣太爺的兒子那波人，仗著親爹當官兒，欺壓百姓，強搶良家婦女，誘拐兒童，壞事做絕。」

  黑子喝了口水繼續道：「總之你記住，安縣沒有好人，你今天就在這裡待著，不要出去。外頭大街上，亂的很，是看不到什麼良家婦女的。」

  黑子三下兩下吃完了，拍拍屁股起身：「你慢慢吃，我還有些事，今天不回來了。」沒等玉錦笙開口，黑子已經踏步出了門去。

  玉錦笙吃好飯，收拾了草堆。其實這間廟宇是挺寬敞明亮，也不知經歷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難免有破損。只是這蜘蛛網和灰塵太多了，要是打掃乾淨，添置些用具，修繕一下屋子，也是蠻好的住處。

  雖然現在的體力不足以走遠路，但是打掃衛生還是可以的。玉錦笙出了屋子，屋外是個小院子，旁邊有一口古井，上面也盤著蜘蛛網，院子的大門還是將就能關起來的。

  玉錦笙拿起靠在牆上的掃把，里裡外外掃了一番，坐下歇息片刻，又拿抹布四處擦拭一番，整個大殿瞬間亮堂了許多。

  乾草做床，其實也不差，就是橫七豎八的乾草有點扎人，倘若給它們捋順編平，也是一張不錯的床和被。

  玉錦笙靠著佛像坐下，安靜的弄著乾草。她向來喜靜，做事又細心有分寸，很受祖母的喜愛。如果她不是玉家的嫡長女，此刻她應該待字閨中，等著嫁給自己的如意郎君吧。

  玉錦笙不禁想起那個和她有婚約的溫潤公子柳蕭然，想到了她的朋友柳嫣然和楊昭雪，想到了她那慈眉善目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