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李重俊
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自古有之,奈何金戔作祟。
。。。。。。
洛陽皇城,又稱太微城。
通天宮,大殿之內,皇帝李顯正襟危坐,聆聽座下列位群臣,辯論不休。旁邊倚坐著皇後韋氏,蹙眉凝神。片刻,怫然不悅。
聲音高亢者,當屬太子李重俊,陳述枚舉各項證據,誌在彈劾當朝宰相武三思,矯詔殺害五王!
“啟稟父皇,如今五王嶺南突遭暗害,死不瞑目,其罪魁禍首,正是這武三思,暗地裏雇傭刺客,矯詔殺之!其狼子野心,若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狂妄德性,竟根本無視父皇所賜五王之免死鐵券,罪在欺君罔上,謀反不軌!理當不可饒恕,將其打入天牢,為五王洗冤,昭告天下!”李重俊年方弱冠,英氣淩人!咄咄不休!
“請太子言語自重,莫要誣陷好人,某乃堂堂宰相,為國事甘願效犬馬之勞。更是滿腔熱血無以報答聖上知遇之恩。民間謠言繁瑣,不過是以訛傳訛,殿下何故知五王非壽終正寢?五王之死雖有急促,也許是路途勞頓,難免染疾抱恙。其中緣由,尚待佐證,豈能胡亂猜測,不做事實,盡情一股腦推在某的身上,妄加斷定?懇請聖上明察秋毫,予臣清名。”武三思嘴上雖然言之鑿鑿,身心已是冷汗淋漓。
李顯茫然無措,轉頭望向韋皇後問道:“愛卿意下如何?”
韋皇後並非太子親母,韋氏一生隻生過一個兒子,叫做李重潤,亦是李顯之長子。另外又生下四個女兒,即永泰、永壽、長寧、安樂四位公主。
想當年,武則天攝權欲稱帝時,李顯被立為傀儡皇帝,有名無實。後因執意提拔自己嶽父當宰相,反惹怒武則天,被流放在外,不得擅回長安。活得畏畏縮縮,不得安生。
聖曆元年(698年)三月,李顯稱病被召回神都,重立為太子。為了加強兩家關係,李顯懇請武則天聖旨賜婚,讓武李兩家,喜結連理。長女永泰公主嫁給了魏王武承嗣的兒子武延基,幼女安樂公主嫁給了梁王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如此裙帶關係,韋皇後與武三思日後愈發親上加親。
不料,大足元年(公元701年)八月,當時張易之兄弟貌美如花,極得寵幸於武則天。
由於李重潤與其妹永泰郡主李仙蕙、妹夫魏王武延基等,當時年輕氣盛,看不慣其行徑,私下議論張易之兄弟日出夜宿,恣意出入內宮,恬不知恥。
古人雲:“隔牆有耳”。橫遭有心之人獻媚二張,添油加醋構陷一番。二張豈能容忍,哭訴於床榻之上,使得武則天龍顏大怒,於九月初三日,責令皆杖擊而死(另有說逼迫自殺)李重潤死時年僅十九歲。是為韋皇後心中永遠的痛苦!
李重俊與韋皇後沒有血緣關係,有道是:“最毒婦人心!”以韋皇後的秉性,自然對他十分厭惡。
“太子年少無知,足不出門,何以知千裏之外詳實?莫非你私營結派,不滿聖上對你苦心培養,滿懷期望,暗地裏做出許多背著聖上的事情不成?”韋皇後一心袒護武三思,矛頭直指李重俊。
李顯聞言動色問道:“吾兒,你母後所言屬實否?”
李重俊急忙辯道:“父皇,此事絕對沒有,兒臣一直聽從父皇心意,在家裏勤學苦練,不敢懈怠,怎會有母後所言之事?孩兒請父皇明鑒。”
“五王之死,朕倍感痛惜,武親家為國事操勞,常伴寡人左右,分身不暇。吾兒你又從何得來證據,定要將武親家至於五王事情其中?”李顯果然名不虛傳,昏君無能。
“稟父皇,兒臣確實有他雇傭刺客的書信來往作證。此乃兒臣在轄下揚州一個刺客組織,名喚‘惜春居’的地方搜索出來。請父皇查驗,便知兒臣所言非虛!”李重俊未做太子前,曾被冊封衛王,戎任左衛大將軍,遙領揚州大都督之職。
李重俊說著話,從懷裏衣袋裏掏出一封書箋來,遞於殿裏執事宦官,呈現在李顯麵前。
忽然韋皇後一把搶過,撕個粉碎。殿裏群臣有驚無恐,一片喑然,武三思卻臉色突變。
隻見韋皇後驀地站起身來,大聲斥道:“太子實在放肆,武親家貴為朝廷宰相,日夜操勞。汝竟憑一紙捏造的信物就想肆意誹謗!莫非你身為太子,即可早晚登上皇位,為所欲為不成?”此言一出,群臣驚慌失色。
“兒臣不敢,請母後息怒!”李重俊眼見韋皇後肆無忌憚,本想作怒反駁,突然想起臨來朝會時,一位高人的叮囑,故而性情大變,從一開始的咄咄逼人,到現在的溫順謙卑。
李重俊的反常,李顯看在眼裏,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憐憫之心尚存。便道:“吾兒,既然知錯,別再鬧挺。皇後啊,你看太子孝順,何必生氣呢?武親家呀,你身為長輩,也毋需計較太子年少輕狂,冒犯於你。天下以和為貴,大家們莫要爭辯誰是誰非了。五王雖死,朕感懷他們匡複我大唐之功,準予以厚葬,令釋其子孫,不再流放,才學兼備者,可以從仕,足顯皇恩浩當!”李顯的和事佬本領,初見功效。群臣默然無語,皆偷瞄著武三思舉動,韋皇後神情。
“謝聖上隆恩!臣武三思知太子年幼無知,不與計較。”武三思欣然施禮,表示願意接受和解。
韋皇後心神才算安寧,狠狠瞪了李重俊一眼,款款落座。
李重俊見機行事,與群臣一起高呼萬歲不止。
“眾卿家,還有事否?有事奏來,無事退朝吧?”李顯有些急不可耐。
群臣無語,韋皇後道聲:“退朝吧?”執事宦官立刻宣告道:“群臣退朝,吾皇萬歲,萬萬歲!”
。。。。。。
梁王府。
武三思勃然大怒,冉祖壅勸慰道:“梁王息怒!李重俊不過是受人挑撥,愚昧無知,不足為慮。隻是相王與太平公主那裏,不可不防。”
崔日用道:“梁王何必惱火,李重俊背後搗鬼之人,居心叵測,不容小覷。觀今日朝會,相王稱病未來,太平公主那邊亦有些動作,平時太子不願朝會,今日突然反常,其中蹊蹺,不難捉摸。別人把柄誣陷,謠言惑眾製人不得安。咱們可不能無動於衷,不如早除之,以絕後患。”
鄭愔道:“周利貞已在江湖上籠絡許多壯士,此時正是兵強馬壯,用人之際,宜速不宜遲!”
此三人侫附武三思,時人稱:“崔、冉、鄭,為倀亂政。”
武三思不假思索道:“告訴那個周利貞,我要揚州那個什麽‘惜春居’永遠消失!記住!五王之死係刺客所為,此乃江湖事,便江湖解決!五王之事,聖上雖然無暇顧及,可是斬草不除根,本王心裏始終不甘。五王餘孽,片甲不留!就算江湖上掀起多大的腥風血雨,也在所不惜!本王非要跟他們鬥一鬥,隻要我武三思在,武家永遠會踩在李家頭上!”武三思凶光畢露,斥道:“告訴周利貞,勿在笨拙,若還辦事不利,本王嚴懲不貸!”
三人唯唯諾諾。
。。。。。。
太子李重俊,回到寢宮。
急切尋找一人,始終未果。於是鬱鬱不樂,借酒澆愁。
夜臥床榻時,忽在枕下發覺一張紙箋,匆忙打開觀望,登時喜上眉梢。
隻見書箋四字:“揚州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