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賤出一臉血

  齊睿知道有些事情在電話裏不能長聊，說不清楚更沒辦法細說，要知道，這個年代打電話，還要靠接線員轉接的，誰知道郵電部門的接線員會不會偷聽？

  總之小心無大錯。


  齊睿對田文明說道：“田哥，抽時間咱倆見個麵吧，要不，中午你過來吃？”


  田文明思考兩秒鍾，應下來：“成，下午也沒別的事兒了，我還真饞你們店裏的羊肉白菜餡兒餃子，我這就過去。”


  說完，掛斷電話。


  齊睿意識到，田文明打過來這個電話，本意並不隻是告訴自己孫同海要升官的事情，裏頭應該還有其他味道，但這味道是啥，齊睿一時還琢磨不透。


  “田主任要過來吃飯？”周建剛問了一句。


  回過神來的齊睿忙把電話扣了，笑道：“說是饞羊肉白菜餡兒餃子了，要過來喝口兒。”


  周建剛撣撣衣服，站了起來，咧嘴一笑，說：“那我這就去跟你嬸兒說聲，讓她和麵剁餡兒。”


  齊睿喊住了他，又說道：“再準備兩個下酒小菜吧，清口的，簡單點兒就成。”


  周建剛笑了，“拌黃瓜、花生米，再切根蒜腸唄。”


  “成。”


  周建剛笑著走人了。


  趙一鳴說道：“我讓人把小包給你收拾出來，你好長時間也沒用了，裏頭有點浮灰。”


  一鳴哥曆練得可以了，別看館子不小，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條，最近更是跟柔姐姐配合得天衣無縫，有那麽點兒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勁頭兒，整日介樂嗬嗬的，倒是讓睿哥非常欣慰。


  “嗯，今後那個六人小包就甭對外開放了，你我還有柔姐誰來客人就往小包裏領吧，算是咱給自個兒弄的小福利。”齊睿笑眯眯說道。


  “那可就太好了，我這就去把齊總的意思轉達給孫總。”趙一鳴也笑著離開。


  這倆人，明顯有情況啊。齊睿心說。


  不到十一點半，田文明到了。


  齊睿把他帶進包房裏，兩人在小圓桌後麵落了座。


  一身宮裝的服務員麵帶微笑端過來一壺熱茶，把兩個訂製的明黃色龍紋瓷茶杯放在兩人麵前，姿態優雅倒上茶水，輕聲細語說了句：請慢用。放下茶壺走出去了。


  望著服務員迷人的背影，田文明嘖了一聲，說道：“難怪區裏、各街道的領導們都願意往你這兒跑呢，這服務水平，說是京城第一都不為過了。”


  齊睿端起茶杯嗅了嗅，一縷清香縈繞在他的鼻尖，神情滿足地嗬嗬一笑，他說道：“勤行嘛，講究的就是一個服務質量上乘，把顧客當成上帝，再加上飯菜可口，想不吸引人都難。”


  田文明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著說：“這倒是真的，這年頭，無論國營企業還是私人買賣，欠缺的就是個服務精神。你往各大百貨商店去?一眼，哪家的售貨員不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老百姓去買東西，東西好壞先甭說，光看售貨員那臉色吧，就能生一肚子氣。”


  齊睿讚同地點點頭，說：“時代特色嘛，國有企業的員工也都習慣了，反正工作好壞都是鐵飯碗，能進不能出，能上不能下，幹好幹不好的，誰也沒本事把他們的飯碗子砸碎了，時間長了，自然會滋生出高人一等的想法來。”


  田文明神情嚴肅起來，像是在思考著齊睿的話，一直到服務員去而複返，端著一個傳菜盤子進來後，他才緩過神兒來。


  服務員利落地把四盤涼菜擺在桌麵上，一盤涼拌黃瓜，一盤蒜腸，一盤油炸花生米，還有一盤熗炒土豆絲，清淡，卻味道獨特，散發著清香。


  齊睿對服務員說：“茉莉姐，您跟後廚說一聲，餃子待會兒再上，我跟田哥先喝兩口的，另外麻煩你再給拿瓶牛欄山，田哥喝不慣茅台。”


  茉莉笑著點頭說：“成，我這就跟周嬸兒說一聲去。”


  說著，轉身走到酒櫃前，打開櫃門拿出瓶牛二，走回來後擰開瓶蓋，給兩人分別倒滿，把酒瓶放在齊睿右手邊，方才衝兩人微一點頭示意，笑著轉身出去了，在外麵輕輕把門關好。


  “這服務質量，我今兒是真服氣了。”田文明又感慨了一句。


  “都是柔姐調教得當，才讓幾個農村出來的小姑娘烏雞變了鳳凰。”齊睿適時地說了這麽一句。


  田文明聞弦歌而知雅意，嗬嗬一笑，端起酒杯說道：“你啊，也別跟我在這兒念嗑兒，留著這些話哄你幹爹幹媽開心去，反正我是不會幫你轉達的。”


  都是人精啊，小睿子還想著用田哥的嘴幫自個兒在孫同海大佬麵前賣個好呢，結果人家心裏全明白。


  被戳破了心思的齊睿也不覺得尷尬，經過這麽些日子的接觸，他挺了解田文明為人的，這家夥，別看跟在領導身邊，是領導的寵信之臣，卻沒有一點耀武揚威、狗仗人勢的意思，反而低調的很。


  也正是基於這一點，他反倒很受孫同海器重，比他的前任小楊境遇好的不是一星半點了。


  話說小楊貌似還在南邊某個村子的地裏拋食兒吃呢，也是淒慘的一匹。


  端起酒杯跟田文明碰了一下，齊睿說道：“咱哥兒倆走一個唄。”


  “走一個。”田文明舉杯跟齊睿一碰，小抿了一口，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黃瓜放進嘴裏，嚼得嘎嘣嘎嘣響，咽下後挑起大拇指說：“我就奇了怪了，同樣是一道涼拌黃瓜，為什麽你店裏拌的就比別人店裏拌的好吃。”


  齊睿哈哈大笑，這事兒不僅是田文明想不通，邢家偉也無數次說過，老周拌的黃瓜跟別家不一個味兒。


  為此齊睿還專門問過周叔兒，是不是有啥秘方啊？


  周叔兒笑眯眯說了句：“秘密。”


  如今聽田文明提起這個話題，齊睿也笑眯眯說道：“秘密。”


  田文明一臉不屑撇著嘴，端起酒杯敬蒼天，抿了一口後說道：“說正事兒，不用我說你小子也能想明白了，我今兒給你打那個電話是為了啥。”


  齊睿眉頭輕皺，沉吟片刻，心裏其實是有點不確定的，他試探地問道：“難不成，孫大佬在升官的過程中遇到絆兒了？”


  田文明鄭重點頭，神秘兮兮地低聲說道：“明年要開大會，你知道吧？”


  十一屆三中全會嘛，舉世矚目的一屆盛會，齊睿自然印象深刻。


  “嗯，知道。怎麽說？”


  “在會議召開之前，上麵肯定有一次大範圍的幹部調整，現在風聲已經透出來了，你幹爹希望不小，但阻力也挺大。”田文明頓了一下，舉杯跟齊睿示意，兩人喝了一小口，吃點菜，他又說道：“你幹爹最近挺犯愁，別看他堅定地支持改革，但架不住有些保守派在背後使絆子，最近更是翻你幹爹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陳年舊事。不過你幹爹還是很堅挺的，但也需要一些政績來回擊那些個謠言。”


  “所以，又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齊睿簡直哭笑不得，這特麽算是怎麽檔子事兒啊？他當然清楚孫同海現如今麵臨的巨大壓力，在這個複雜的年代中，類似於資、社這種不和諧的爭論從未停止過，作為改革派的急先鋒，孫同海勢必會成為保守派率先打擊的對象。


  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這時候的老孫，唯一能做的就是要頂住壓力逆風而行。


  想必他做出這個決定也非常不容易，但是，你要堅定不移地跟隨大領導的腳步前進，不能坑你幹兒子啊，你把壓力轉嫁到我身上算怎麽檔子事兒啊？

  我又沒辦法幫你什麽。


  見齊睿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田文明就笑了，“倒也不是說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來，你小子適逢其會罷了，正好能幫你幹爹一把。”


  齊睿苦笑道：“我能幫什麽呀？把這餐館換成我幹爹的名字？”


  田文明差點被他賤出一口老血來，神特麽換成你幹爹的名字，你還能再不靠譜一點嗎？


  他決定把話說透，省得一不小心再被這貨惡心死。


  “那什麽，你幹爹這段日子不方便公開活動，就讓我給你帶個話兒……”


  “隻要我能夠投降皇軍，保證優待大大地？”


  田文明猶如吃了一堆剛從茅坑裏飛出來的蒼蠅般，惡心得直反胃，卻也對這貨的自帶賤屬性習以為常了。


  “睿爺，我求您了行不？您聽我把話說完再惡心我成不成？”田文明拱著手乞求道。


  “哈哈哈哈……你說你說，我保證不亂插話了。”齊睿樂得直打顛兒。


  “你不是搞了個蔬菜牲畜種植養殖基地麽，你幹爹的意思是，抓緊時間弄好，等你那大棚搭建起來了，蔬菜都掛了果兒、成熟了，他想幫你推廣一下，順帶著，那啥，你明白哈。”田文明說著，有些不好意思了。


  “順帶著撈點政績唄，這有啥不好意思說的。”齊睿幫他把話補全了。


  田文明嘿嘿一笑，說道：“反正大體上就這麽個意思，你心裏有數就成。都是自己人，我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再說了，你這買賣也需要我們支持不是。小睿子，我說句實在話，你幹爹對你不薄啊，他現在正處於嘴關鍵的時候，進一步，就海闊天空，退一步，就原地踏步，作為幹兒子，於情於理，該幫你都得幫一把不是？”


  道理齊睿當然懂，也清楚孫同海對他著實不錯，無論是賣飯那會兒還是弄板房那陣兒，人家老孫都給自己使了不少勁，明裏暗裏幫了自己很多忙。


  他正處在關鍵時期，自己是該幫他一把。


  但是心裏總覺得有點別扭。


  怎麽說呢，他跟老孫的關係現在真沒法定位，說是利益共同體，那肯定是不恰當的，沒到那份兒上，說是互相利用，又有一份類似於親情的東西在裏麵。


  齊睿認真想了想，也隻能把兩人定位成互惠互利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


  他從老孫那兒得到政府的支持，老孫通過自己獲得政績。


  既合情又合理且合法，隻要自己緊守著作為一名商人該有的道德底線，不行賄不受賄不違法，誰也甭想抓自己的小辮子，也沒辦法把老孫怎麽樣。


  這麽一想，齊睿心思通透了，他覺得這事兒不僅能幹，幹好了說不定得到的回饋比想象中更大。


  “田哥，幫，我是一定會幫的。你瞞你說，這事兒前些日子我跟孫大佬也提起過，正準備把大棚搭建好後請他去視察一下呢，這不是前陣子事情太多了嘛，就把建大棚這事兒給耽擱下來了。您今兒來的也湊巧，回頭您幫我給大佬帶個話兒……”


  “隻要大佬肯投降皇軍，保證好處大大地？”田文明打斷齊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