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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祁清穆得知祁清緯病重而歸的時候,祁清緯已經睡下了。他沒有進到房間裏去看,安慰了幾句一對侄兒,便急急往祁陳氏的院子裏去。


  ??祁陳氏因為“受了驚嚇”,被劉太醫開了安神的藥。她本不想喝,但想來最近不好眠,便也沒有拒絕。


  ??祁清穆進來的時候,就見到自己母親一臉疲倦地倚在榻上喝著藥,心中便是一驚,快步走近,問道:“母親這是怎麽了?”


  ??看到自己兒子真情實意的關心,祁陳氏心中熨帖,再加上祁清緯快不行了,心情自然是好,柔聲說道:“我沒事,你不用急。”


  ??“那母親怎麽喝藥了呢?”


  ??“不過是安神的,畢竟我那大兒子病重,我什麽事都沒有,也說不過去。”


  ??祁清穆這才鬆了一口氣,臉色有了些許的喜意,在燈光昏暗的照耀下,隱晦而又忍耐著,“聽說快不行了,真的嗎?”


  ??祁陳氏眉宇也頗為輕鬆,“劉太醫診的脈,說就是這些日子了。”


  ??祁清穆激動地以拳擊掌,“那可真是,可真是天助我也!”


  ??祁陳氏把最後一口藥喝完,放置一旁,“你可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這一次我一定能更上一步。”


  ??祁陳氏忍不住麵露微笑,麵容越加的慈祥,無害得很,“越是關鍵時候,就要穩住。”


  ??“孩兒受教了。”


  ??祁清穆退下,回了自己的院子,舒敏惠迎上,兩人目光相撞,都是閃爍著激動的神色,待回了房,祁清穆一把摟住了舒敏惠,低聲說道:“你今天是不是看到了他?”


  ??舒敏惠突然被抱,即使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也紅了臉,在他懷裏點頭,“看到了,臉色蒼白,有氣出沒氣進的樣子。”


  ??“好好好。”祁清穆連說了三個好,恨不得仰天長嘯,但又不能有任何的異動,便隻好緊緊摟住自己的妻子,“多少年了,我終於等到了。”


  ??隻有祁清緯一死,他這邊官職也補上了,再聯合大臣上書以祁長臨年紀太小為由請封自己為伯爺,祁長臨這個名不其實的世子,就好除去了。


  ??這一夜,夜黑無月,無風,安靜得詭異,無人能眠。


  ??第二日,依舊無風,抬頭可見烏雲在慢慢聚合,看不到太陽,暴風雨來之前的寧靜。


  ??忠承伯府內,所有人走路都是悄無聲息,生怕驚擾了病床上的祁清緯。每個人臉上都有悲色,心裏惶恐不安。


  ??祁清緯沒有蘇醒,今日連祁清穆也沒有去上衙,都在府中等著。昨夜誰也沒有睡好,一臉疲色。祁洛熙和祁長臨兩人都是小眼睛通紅,站在祁清緯房間跟前,一動不動。一旁站著秦宏夫婦,看著自己的一對徒兒,滿心擔憂。


  ??祁陳氏見他們兩個的模樣,又哭紅了眼睛。


  ??約莫未時過半,唐忠帶著自己的女兒過來了。眾人無心招待,竟都在祁清緯門外站著。唐韶寧一見到祁長臨,便跑了過去,她一看對方雙眼如同兔子眼睛般,就覺得自己心中一陣心疼,向來巧言的她,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乖寶……你……”


  ??祁長臨抬頭見著唐韶寧,想笑卻哭了出來,“師……師姐……我爹……還沒醒……”


  ??她一哭,唐韶寧隻覺得心都碎了,當下把她抱進了懷裏,“不要哭,沒事的,你乖一點哦,你爹醒來看到你哭會心疼的。”


  ??站在祁清穆身後的祁長豐見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能想象她都已經十歲了,還和一個男的這般親密。可是他又知道,唐韶寧天不怕地不怕,又有什麽是她顧忌的呢?他麵容頗為掙紮地看著擁抱著的兩人,看著看著,眼睛都發紅了。


  ??祁洛熙見弟弟一哭,她也跟著哭了起來,她比祁長臨含蓄,隻是捂著嘴,最後被她師父施琳抱進了懷中。


  ??唐忠看著自己女兒,忍不住抽了抽眼角,想阻止,又覺得不適合,隻好當做沒看到,恭敬問一旁的祁陳氏,“老夫人,祁兄怎麽樣了?”


  ??祁陳氏哭得傷心,竟一時暈厥沒站穩,嚇得祁清穆連忙扶住了她,急道:“快扶老夫人去休息,去把太醫請過來。”


  ??唐忠一時尷尬,隻覺這不是親母子更似親的,好似有一點不對勁,他不及細想,就聽得祁清穆歉意地說道:“唐大人,抱歉,家母大受刺激,恐不能招待您了。”


  ??“也是唐某唐突。”唐忠客氣地回應,再次問道:“不知祁兄如何?”


  ??祁清穆歎息,“從昨日倒下,至今沒醒。”


  ??唐忠眉頭緊皺,“太醫怎麽說?”


  ??祁清穆張了張唇,沒說出聲,隻搖頭。


  ??唐忠心中有些發沉。


  ??秦宏此時上前,“唐兄。”


  ??“秦兄。”


  ??秦宏做了個請的姿勢,“我有事與唐兄相商,請。”


  ??兩人當著眾人的麵離去,祁清穆見著兩人背影,心中一突,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卻又沒想明白,兩人都不過是外人,做什麽,應該也與忠承伯府無關才是。


  ??隻是那秦宏,不過一草莽,憑什麽能夠和唐忠稱兄道弟?要知道唐忠是太子宋允宸的重臣,日後太子登基,唐忠走的就是封侯拜相的青雲之路啊。


  ??而那秦宏,不過是仗著自己那便宜大哥的賞識罷了。祁清緯的賞識算什麽?不過是仗著他伯爺的身份罷了。


  ??忠承伯爺啊……


  ??祁清穆握緊了拳頭。


  ??秦宏把唐忠帶到了自己的院子,親自上手給唐忠倒了茶。唐忠也不客氣,坐在一旁,問道:“祁兄身體到底如何了?”


  ??秦宏倒茶的手很穩,“大限將至。”


  ??唐忠心中一震,張了唇,好半刻才出了聲,“這也……太突然了些。”


  ??“不是突然,隻是不願接受罷了。”秦宏說道。


  ??唐忠苦澀一笑,“是啊,誰能接受這個結局?他要是這樣一走,他這一雙子女可怎麽辦?”


  ??秦宏端起茶來,一口喝完了,茶葉的苦澀味道在口腔中蔓延,“祁兄托付給我了。”


  ??唐忠見著秦宏,片刻後搖了搖頭,“就算托付給你,你也不過是師父,又不是伯府中人,他們以後的日子,同樣難過。”


  ??“這是他們生命裏的劫,他們隻能撐過去。”秦宏的話有一些冷漠,不顯他半分心疼,“我們隻能選擇相信他們。”


  ??唐忠忍不住歎息一聲,無力地擺了擺手,不想再說話了。


  ??秦宏看向窗外,從昨日就開始醞釀的暴雨,至今還沒有下來,越來越壓抑。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說,這場雨,今晚會不會下?”


  ??唐忠沒好氣地說道:“這個時候,誰管它下不下雨呢?”


  ??秦宏黑臉看不出情緒,到底沒繼續這個話題,他起身,找出一封折子來,在唐忠驚訝的目光中,交到了他手中。


  ??“這是?”


  ??“這是祁兄讓我轉交給你的。”


  ??唐忠聽罷便打開折子一看,越看,越吃驚,到最後倒吸一口氣,“祁兄他……”


  ??秦宏點了點頭,“這是祁兄很早之前就交到了我手裏的。”


  ??“如此一來……”唐忠忍不住來回走了幾步,他思緒紛紛,又看了看天色,最後咬牙道:“那我走了。”


  ??秦宏道:“一切就拜托唐兄了。”


  ??“某必當盡力。”


  ??唐忠來得急,去得也急,懷裏揣著折子,徑直去了皇宮,趁宮門還沒下鑰之時,遞了消息進去。


  ??澤坤帝聽了消息,微微挑了挑眉,一旁的太子宋允宸也微有驚訝。澤坤帝放下手中奏折,說道:“太子你說,唐忠來是為了什麽?”


  ??宋允宸正代批奏折,聽罷也放下了筆來,想了想,說道:“聽聞忠承伯病重了。”


  ??澤坤帝摸著自己的胡子,對這個太子,他明顯是滿意的,“讓他進來吧。”


  ??“是。”


  ??唐忠很快就進來,他恭敬地行禮,“微臣見過陛下,殿下。”


  ??“起來吧。”對於唐忠,澤坤帝還是給點麵子的,畢竟是自己兒子以後的班底,也能幹,“有何要事?”


  ??唐忠額頭上滲出些許的汗珠,他把折子拿了出來,恭敬地雙手托起,“臣,代忠承伯爺求見陛下。”


  ??果然是和祁清緯有關。


  ??澤坤帝頗有興趣地看著那封折子,問起了別的事情,“聽聞你與忠承伯相熟?”


  ??唐忠無法否認,“是,家女與忠承伯之子師出同門。”


  ??“哦?師從何門?”


  ??唐忠報上名來,又聽得宋允宸問道:“可是北齊秦家?”


  ??唐忠搖頭,“不是。”


  ??宋允宸就沒有了興趣,澤坤帝這才開口說道:“拿上來吧。”


  ??大內總管這才上前把折子接過,呈了上去。


  ??澤坤帝打開,看了幾眼,饒有興趣地挑了眉。他把折子遞給了宋允宸,說道:“忠承伯倒是舍得。”


  ??宋允宸看了折子內容,也被裏麵的內容給驚到了,略想了一下,忍不住微有喜意,“父皇,今年江北旱災……”


  ??這當真是瞌睡時候送上了枕頭。


  ??澤坤帝明顯心情不錯,他對臣子家裏那點齷齪事沒有興趣,隻要不影響朝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沒什麽不好。他見唐忠還跪著,便說道:“起來吧。”


  ??“是。”


  ??唐忠鬆了一口氣,聽太子的語氣,就知道這件事成了。


  ??澤坤帝心情頗好,難得關心祁清緯的死活,“忠承伯可醒了?”


  ??“沒有。”


  ??“朕記得宮裏有棵兩百年的老參。”


  ??唐忠神色一喜,感恩愛戴地叩首,“謝陛下。”


  ??澤坤帝見他對唐忠是真的上心,也是有點感慨,難得見到這般感情,便應允了,“這事兒,朕答應了,你退下吧。”


  ??唐忠徹底放下了心來了,“是,微臣告退。”


  ??待得唐忠走了,宋允宸忍不住笑了起來,“父皇,這下不用愁銀子問題了。”


  ??澤坤帝麵容嚴肅,斥責道:“看你這喜形於色的模樣,朕是怎麽教你的?!”


  ??宋允宸也不怕,笑道:“這不是在父皇跟前,兒臣才這般嘛。”


  ??澤坤帝到底沒真正責怪,眼眸裏也有了笑意,摸著下巴,說道:“怕是忠承伯把家都搬空了。”


  ??這樣的臣子,他不介意多來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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