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再遇
“這蛋錢還是照常和掌櫃的月結罷。”
“不瞞你們,這幾日客棧來了位汴京來的客,喜好清淡些的菜色,你們這些新鮮下的蛋呐,正好入菜,這客人回來的晚,一回來這吃食又得給現做,這弄些蛋羹啥的也便利些……”
二見這幾個婦人聊上了,想著手頭還有活呢,離久了少不得被掌櫃的責罰,雖然不舍,眼神在方杏兒身上轉了轉便告辭先回前頭招呼客人去了。
“哎,這孩子是……你家新來的吧,叫蒙?”虎子娘瞧見方杏兒身旁老老實實站著的司徒夢曦,想起回家時兒子提起過,自發將人名兒和人對應了起來。
“虎子娘好,我就是趙蒙。”司徒夢曦對這高大的婦人頗有好感,仰起頭,笑著應道。
這孩子,聽是個識字的,到底比村裏一般的孩子懂個禮數。
虎子娘瞧司徒夢曦也是瘦弱,想著方杏兒家的情況不覺動了惻隱之心,提著兩籃子蛋快步回了內間,再出來時,手上拿著油紙包了一塊鍋巴。
“來”虎子娘笑著將鍋巴塞進司徒夢曦的手,“灶上正好烙著,趕了幾裏路呢,餓了吧。”
司徒夢曦瞧著手裏的鍋巴,色澤金黃泛著油光,雖不是什麽金貴的吃食,但也泛著股飯香。
“多謝虎子娘。”司徒夢曦笑著咬了一口,不覺眯著眼誇道:“真香。”
“哈哈,乘熱吃,今兒你隨她們出來這一趟呀,得耗到晚上呢。”
虎子娘笑著摸了摸司徒夢曦的頭,對範大嫂子和方杏兒:“我呀,也不多留你們了,這渡口啊,這會人也不少了,你們來一趟不容易,趕緊去吧。”
瞧了瞧色,確實不早了,渡口的流動攤位一貫緊俏,又趕上好氣,是得趕緊走了。
範大嫂子和方杏兒別過虎子娘,各自挽著剩下的一籃子雞蛋鴨蛋,帶著司徒夢曦一道往外走。
路過客棧大堂,隻見一個高大的男子正與掌櫃的攀談。
“這是幾日的房費。”男子語氣簡潔。
“您這是結賬……?”掌櫃的不太確定,自留了這字一號房給這位爺後,知曉是老爺的熟人,原也不在意這房費。
“再住幾日,夠了吧?”
“哎、夠、夠。”掌櫃的拿起男子放在櫃上的銀子,連忙應道。
男子似是嫌掌櫃的囉嗦,見他既收了銀子,便也不在多言,整了整肩上的袍子,快步往外而去。
範大嫂子見櫃麵有客和掌櫃的攀談,自然不會這麽沒眼色的就往外撞,待客人走了,這才帶著方杏兒和司徒夢曦自一旁繞著往外而去。
司徒夢曦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跟著兩人,前後腳出了這客棧。
這聲音——想起寧王府馬車出事的那晚,狀若瘋癲的車夫、心狠手辣的黑衣人,司徒夢曦不由攥緊了手。
昏沉之際雖隻是依稀聽見過這黑衣人話,但自己決計不會記錯!這人,正是當日參與劫持的黑衣人首領,不想今日竟能碰著!
轉身回頭看去,“四方客棧”的四字招牌正高高的掛在先前進去的客棧門前。這客棧,自己還是少來為秒。
挽著方杏兒的胳膊,司徒夢曦加快腳步往渡口而去,尋思著今日需得低調些才好,莫叫那些暗處的黑衣人發現重又給逮回去。
時近巳時,渡口人來人往與往日一般熱鬧,熙熙攘攘間,隻見一條客船正緩緩靠上了渡口,下錨、栓繩,船員夥計嫻熟的將船靠上了岸,一中年男子笑著與船塢上的管事寒暄起來。
言談間,袖中遞出的孝敬自然是少不聊,渡口管事含笑收下,瞧著船上正下來幾個孔武有力的壯漢,抬著一箱箱捂得嚴嚴實實的箱子往岸上而去。
許是早得了吩咐,這岸上,早有一溜馬車在慈候接應,幫著壯漢們將這些箱子逐一搬上了車。除了裝貨的車馬外,排在稍後的,尚有幾輛坐饒馬車,均是商號外借的款式,想來也是這船客人所租。
“嗬嗬,你們這雅集班,可是許久不曾來了呐。”
先前與管事寒暄的中年男子麵容清雋,笑著回到,“可不是,吃我們這口飯的,都是跟著主顧跑,勞碌命,居無定所的。”
“嗬嗬,也是個營生不是,嗬嗬……”渡口管事見這貨也裝閱差不多了,這戲班畢竟是下九流的營生,雖拿了人家的孝敬,談不上瞧得上瞧不上的,不過與這班主,畢竟也沒啥可多聊的,客氣了幾句,便轉身自去了。
岑班主大江南北的混跡多年,早習慣了世人這般做派,不甚介意,指揮著身後尚未下船的弟子們抓緊,戲服道具可以裝箱找人搬運,這杖鼓、篳篥、琴等器樂,還是得讓弟子們心著自個隨身帶著為好。
“今兒上岸修整一日,明日一早還需趕路,大家夥的抓緊些,也好早些去客棧歇著。”岑班主揚聲催促身後尚未下船的眾人。
岑班主年紀不大,年輕時曾在汴京知名的瑞霞班學藝,因肯吃苦扮相又不錯,在瑞霞班時著實紅過一陣。隻是梨園這行當畢竟吃的是青春飯,除磷子,靠人捧也必不可少。
隨著年齡漸長,瑞霞班身處都城,不乏願意一擲千金尋個樂子的貴人,自然更不乏年輕貌美的新人。岑班主算是混的不錯的,也難免一身練功所帶下的傷,靠著前些年當紅時攢下的錢,識趣的選擇了激流勇退。
離了瑞霞班後修養了幾年,岑班主在附近幾個郡縣收養了些無依無靠的孩子,慢慢兒也組了一支戲班,除了幾部常規的話本兒,岑班主自己在琴藝上頗有造詣,也帶著幾個弟子勤加練習,偶爾有權貴人家不喜聽戲,反倒中意這些個雅樂時,弟子們也可上台獻藝,也算自家這雅集班的一項特色吧。
“師傅,來了來了。”
隻見幾個少年陸續自艙內而出,或手抱古琴,或手持竹笛,俱是麵容俊秀。
“師傅,還不是五師弟耽誤工夫。”其中一個十來歲的少年,抱著一架琴,朝岑班主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