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日仄
室外時辰尚早,那婆子又被自己弄髒了衣裳,料想她一時半會也不會再來,司徒夢曦在床上盤起腿,閉上眼,幹脆靜心練起氣功來。
這套氣功雖不像武俠裏的那樣神乎其神,練到後來可以飛簷走壁無所不能,但是前世堅持多年下來,氣脈順暢,身強體健,一年四季較常人不易得病倒是真的。
緩緩自丹田處凝起一股氣息,自氣海往上,呼吸吐納間,氣息自下而上經下院,過中院,而至中庭……雖無法再行向上,司徒夢曦也不著急,氣功本就不是一朝一夕間可以精進的,氣隨意念,在中庭稍作停頓,氣息隨司徒夢曦所想,再由中庭緩緩向下,重新返回氣海,如此,對司徒夢曦來,這氣息在體內循環往複,便算得一個周了。
……
午後的渡口不若晨時忙碌,來來往往地商船該靠岸的業已停泊了下來,渡口做買賣的商販們忙過了這波早市,也都各自回陵鋪休憩。黑子乘這會手頭沒啥活計,想起渡口那家餅店來,揣著老者先前給的銀錢,攏了攏衣襟,黑子笑嘻嘻地跳上隔板自去了岸上采買。
飯點剛過,離晚飯時間又還尚早,渡口不遠處的這家餅鋪,與其他販賣吃食的店家一樣,此時正是清希
“店家,店家?”
黑子熟門熟路的來到鋪子前,見門前無人,便朝內吆喝起來。
“哎~就來、就來。”
隻聽鋪子內一老漢揚聲答應著。
“爹,您歇著,我來招呼吧。”
片刻,隻見一個少女從鋪子裏快步而來。少女臉頰微黑,經年在這渡口隨爹爹招呼生意,也是熟稔。
“您這是要買餅吧,我家這餅都是每日早起新鮮和的麵,當日烘烤的呢,味兒香著呐。”
“嗬嗬,俺、俺知道。”
黑子撓撓頭,見今兒出來招呼生意的不是老丈,而是他家閨女,不覺紅了臉,隻覺不太自在。
“哎,是你呀。”少女抬眼瞧清黑子的模樣,不覺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齊整的白牙,笑道,“我記得你,上月初不是還來過嘛,怎地,你倒不認得我啦?”
“認得、認得……”黑子繼續撓撓頭,也不知道啥好。
“俺……要買些餅。”
撲哧一聲,少女不覺笑開了,這來餅鋪不買餅子,還能幹啥呀,這人真是有趣。
“今兒要來點啥口味的?牛肉,豬肉白菜,還有梅幹菜?”
“好、好”黑子瞧少女利索幹練的模樣,處處透著股精神氣,隻覺得她什麽都是好的。
“嗯!就按你的,各來個五張吧……”
“好嘞,這就給您包上,稍等啊。”
少女取過數張油紙在櫃麵兒上攤好,再轉身取過夾子自爐中夾出數張餅來,按不同的口味兒,給黑子細致的包上做了標記。
“這紅色兒的是牛肉的,綠色的是豬肉白菜,剩下的便是梅菜了,哎,您拿好了,趁熱乎著吃。”
黑子一手接過餅子,一手從懷裏掏出碎銀遞給少女憨厚一笑。
“那啥,我就愛吃你們家的餅子。”
“哈哈”少女見黑子那樸實的模樣,也是好笑,接過碎銀,自遞了找頭給黑子。
“哥,你今兒這趟跑船不上縣裏逛逛去?”
“嗬嗬,哪能次次去呀,這次輪到我看貨呢。”黑子想撓撓頭,又覺得自個這買個餅都撓了多少回了,不覺又將手放了下來。
少女點點頭,“也是,下次有機會來咱瀝州,哥你得空再逛逛也是一樣的。”
“嗯!”黑子和少女打了招呼,提溜著熱乎的麵餅,滿足地笑了笑,快步往商船停靠的位置而去。
“素芬……是誰呀?”
見閨女出來與人絮叨了半,老漢不太放心,也跟著出來瞧瞧。
“爹,沒事兒,老主顧,多聊了幾句。”
瞧黑子遠去的方向,老漢笑道:“呦,這又是跑船的那個夥計吧。”
“哎呀,爹!您這笑什麽呀,人家是老實人。”
名喚素芬的少女見自家老爹那笑裏有笑的模樣,頗不認同。
“嗬嗬,好、好。”趙老漢眼瞅著再這閨女可要炸毛了,忙換晃悠悠的轉身往內繼續歇著去了。自家老伴兒去的早,在這縣經營這餅鋪也是幾十年了,一把帶大了這閨女兒,眼瞧著女兒大了,這也該到了個好婆家的年紀嘍,嗬嗬……
相比岸上和船上的靜謐,此刻司徒夢曦的內心則頗不平靜。原想利用這閑暇將體內氣息運行上幾十個周便罷,不想這練著練著,可能是最近幾日神經繃得過緊,司徒夢曦感覺自己竟然睡著了……直到耳畔傳來一陣低語,司徒夢曦才隱隱有所察覺。
“安陽……”
隻聞一聲歎息似是出自一男子,蕭索間透著濃濃的無奈。
“我知你此刻心中甚是怨我……”
“倘若可以重來,我自不會再助那司徒,篡了這秦家的下……”
“隻是事已至斯……我又該當如何……”
隻聞男聲漸低,語氣間似是極為痛苦,司徒夢曦不覺微楞,這前言不搭後語的,是同我話麽?
“安陽……此生你我煞是辛苦,你若恨我……來世做牛做馬再供你驅策罷……”
司徒夢曦皺眉,怎地越越淒涼了?
隻聽男子似是作別般的自言自語:“都緣定三生,興許來世你我還能再聚吧……”
這話聽得不明不白的,著實難受,司徒夢曦掙紮著睜開沉重的眼皮,扭頭往身側看去,日光刺目,隻見一男子長袍加冠,身材欣長,正背對著她倚在房門口,男子望著門外一樹碩大的梧桐,喃喃自語,似是隨時便要離去一般。
房門?我躺在船上,哪裏來的房門……還有這門外的梧桐!司徒夢曦正覺詫異,不料門前這男子似是察覺她的動靜,也猛地轉身回望過來。
——啊!——啊!
在這男子轉身的一刹那,司徒夢曦隻覺一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這、這男子竟然長著一張和蕭艾一般的臉!司徒夢曦不禁張大了嘴,就這麽呆呆地與男子對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