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留下的人,走了
寒冷的冬天裏，被子會產生奇異的魔力，讓人難以從中脫身，唯有大毅力和強大外力才可以從中離開。
床上被子高高凸起，保持這個樣子已經很久了，莫逸雨的頭從裏麵伸出來，又重新縮了縮回去。
片刻之後，安靜的房間隻聽見一聲呻吟，莫逸雨把身上的被子甩到了一邊，坐了起來。
莫逸雨揉了揉自己雜亂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將腳放到地上，撐著床邊慢慢站了起來。
腳灼傷的十分嚴重，被隨意的包裹起來，一落地便感受到身體的壓力而疼了起來，莫逸雨不由地皺了皺眉，用手一招。
沒有任何發生，莫逸雨不由地一歎，悄悄地挪動腳步向衣櫃靠近，拿出一件新的棉衣，衣袖上還有線頭沒有剪掉呢。
“……”
穿好衣服後，莫逸雨又向著門口走去，再用力一推，大門“啪”得一聲打開，隱隱有回響聲。
深吸一口氣，邁過門檻，走到了大廳裏。
莫逸雨環顧四周抿起了嘴，走上台階，坐到高位上，可以清楚看清大廳裏所有的事物。
這裏即是居住地，也可以說是辦公室，村民們鑿山開挖出來的，沒有人懂得設計布局什麽的，就挖了一個大廳加幾個房間而已，隨後才反應過來，又增高了一處地方，可以居高臨下顯示威嚴。
莫逸雨是不懂了，這個位置正好對著門，可以從紗窗看到外麵，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啊。
“哈……”莫逸雨拿起筆架上的毛筆，拿過一張白紙隨意塗了幾下，當然因為沒有蘸墨，上麵是什麽也沒有了。
接著又拿過一本冊子，上麵清楚記錄著開支用處，還工工整整的寫有未來幾年的發展目標，莫逸雨忍不住笑出聲，這些字都是他寫的，其中還有幾個錯別字，不過也沒有大礙。
莫逸雨晃了晃頭，將冊子放好，重新站了起來。
今天天氣那麽好，洗衣服是最好不過了。
走到裏麵的屋子，從中抱出一個大盆子，裏麵滿滿的都是髒衣服。
莫逸雨抱著並不覺得重，但他的腳就不這麽想了，慢悠悠地走出屋外，來到湖邊才想起沒有拿皂角，又重新返回去。
“嘩啦！”
涼水一下子灌入盆中，再用力按了幾下，莫逸雨蹲下身認真清洗起來。
汙漬、墨漬、油漬，拿著皂角認認真真地搓洗，盆子裏的水換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陽光很溫暖，周圍也很安靜。
莫逸雨倒掉最後一盆水，慢慢地站了起來，皺著眉頭錘了捶有些發酸的腰，望著麵前這一片湖泊發了一會呆，默默地端起盆子立刻了湖邊。
“沒有衣架啊……算了。”
插在地裏的木杆，頭連接著釘在山壁上的繩索，構成了一個簡單的晾衣架。
沒有衣架的話，莫逸雨幹脆就直接丟上去了，反正也不會被人說什麽。
剛剛洗過還在滴水的衣服，展開放在了衣架上，被風吹動微微搖晃。
濕潤的雙手在褲腿上擦幹，隨後合攏到衣袖裏麵，使雙手漸漸暖和起來。
“就……這樣吧。”莫逸雨深吸一口氣，伸展腰肢，回到屋內關上了門，向廚房那裏走去。
幹淨的灶台，黝黑的大鍋，紮堆的茅草，透光的缺口，這便是廚房。
莫逸雨從茅草抽出一卷，手掌頓時一熱……
“咳！咳！咳——”用力錘了捶胸口，莫逸雨在灶台上找了找，用打火石將茅草引燃。
“嘶——”
舀水倒入鍋中，輕輕將剩飯放入鍋內，靜靜地搬來凳子坐了下來，火光照映在那張無喜無悲的麵容，莫逸雨就這樣一直呆呆地盯著火焰，直到最後一刻的熄滅。
沉默，無聲。
人，依舊呆坐著。
隨後才有了反應，慢慢站了起來，揭開了鍋蓋，撲鼻而來的是飯菜的香，卻是讓人恍惚，熏得眼發酸，直接將其從鍋裏端出來。
端著熱好了的飯菜，莫逸雨走到了大廳裏，就在這裏坐了下來。
“……”
拿起筷子，吃起了最愛吃的東西，一粒一粒，一點一點地吞入腹中，因為就隻有這麽一點了，要是吃完了就沒有了。
這正是那晚，紅兒煮的飯菜，他與沈琦吃剩下的，即便是過夜了，味道依然是那麽好。
但……有些鹹了……因為，眼淚掉進去了啊。
一大口飯扒進嘴裏，使自己哽咽地發不出聲音，緊緊抓著碗筷，任由眼淚不停地滑落。
後悔……
為什麽讓他們出現在那裏……
為什麽自己不強硬的扣留他們呆著……
為什麽自己的實力那麽弱……
為什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為什麽當時就不能忍住疼痛呢……
當時，他成功震散了攻擊的人，但因為方向一偏，漏下一隻手，慣性之下讓他打在了他們身上。
沒能撐住那股疼痛，最後便是如此的結局。
那麽，今天紅兒姐姐會叫他起床，他可以撒嬌賴一會。
那麽，沈琦他會像哄小孩子一樣，讓他幫忙寫寫文書。
那麽，可以抱著木盆和紅兒一起，到湖邊清洗髒衣服。
那麽，回來的時候控風晾起衣服，會得到紅兒的誇獎。
那麽，在廚房點火幫忙趁機偷吃，最後笑嘻嘻地端菜。
那麽最後，一家人坐下來吃飯，聊一聊今後的事情，度過今天陽光明媚的日子。
現在，就隻有他一個人了……
莫逸雨還是沒有忍住，俯首在桌子上，大聲放肆地宣泄哭喊起來。
不會有人來問他怎麽了，也不會有人來安慰他，更不會讓他……獨自一人了。
“琦哥、紅姐姐……”
屋外，白無垢靜靜地站著，默默轉身離開，等之後自己再來。
離開時，腦海裏是這樣的一副畫麵——月光下，一男一女倒在地上，被一個少年緊緊抱住，而三人臉上皆是安祥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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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外村恢複了往日的安寧，但再也找不回以往的那個時候了。
莫逸雨養好身體後，帶著裝有沈琦和紅兒骨灰的戒指，再帶走二人的婚衣，悄悄地離開了這裏。
曾經移民過來的村民搬走了，田烏帶著活下來的弟子和幾位戰俘，回自己家鄉開武館。
原本人少的源外村更加少人了，不過他們並不在意，卻依然讓他們感到傷心——穀老走了，自縊身亡，帶著愧疚和感傷離世了。
他一生沒有做過什麽大事，卻是一心想發展村子，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穀老一死，人心浮動，連源外村的一些居民也準備走，去投奔在王庭的朋友，這裏將迎來大量的士兵，不會再是他們的家了。
暫時接管這裏的白無垢無視這些，他隻需要確保這裏不會被別人占領就可以了。
韓句半島的收複，天下人可以預料出天子的野心，這裏將會成為經略草原的橋頭堡，容不得有如何閃失，可惜原本的打算是暗中發展的，現在注定會吸引到餓狼的窺視了。
不過，這都與莫逸雨無關了，他現在隻想回到中原，帶著沈琦和紅兒回家，也找一個可以安撫他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