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祖墳
下午一行人又去了小縣城郊外的田野上拍了幾組外景,一天的外景拍攝就圓滿結束了。
剩下的就是回蘇城的影樓拍內景了。
第二天一早,許俊成拉著溫柔去吃了當地的格拉條和小籠包,飽餐一頓,隨即帶著保鏢們去了許俊成的老家鄉鎮。
鎮子距離縣城半小時左右的車程,一路順著唯一的柏油路往北走,路邊的楊樹還有些光禿禿的,不像南方城市路邊都是香樟,這裏一點綠意都沒有。
溫柔看得新奇,以前旅遊都是盛夏時節往北方去,還是頭一回在冬末初春的時節來北方城市。
“想什麽呢?”
許俊成伸手過來拉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搓了搓。
“沒想什麽,就是覺得風景有點蕭索,和南方的初春不太一樣。”
“北方特色嘛。”
溫柔靠在他肩膀上,看著外麵的風景,隻覺得筆直的楊樹林一眼望不到頭,樹枝在道路上空交匯起來,遮住了頭頂的光。
“真好!”
許俊成:“什麽真好?”
“和你在一起真好。”
許俊成久久沒有說話,最後在她後腦勺摸了摸,笑著說了句:“傻丫頭。”
沿著公路開到了村子口,路邊有小賣鋪,許俊成拉著溫柔一起進去,買了幾掛鞭炮和煙酒,小賣鋪的老板一直盯著許俊成的臉看了半天,最後才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老許家那個叫成成的小夥子?”
老小夥子許俊成露出一臉的尷尬,看了溫柔一眼,隻好點頭:“是我,大叔,您還記得我啊?”
“那咋不記得,你可是咱們這方圓幾十裏地有名的人,父母都沒了,姐弟倆還能混得那麽好,大家都拿你們教育自己孩子呢,咋能不記得你?”
許俊成老臉一紅,被溫柔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
被小賣鋪老板拉著又閑話了幾句,他才趕緊拉著溫柔離開了。
上了車,溫柔還忍不住笑他:“正麵典型?”
許俊成抬手又捏她的臉:“你看你笑的,你老公成了正麵教材,你倒是第一時間不肯信。”
車子從一顆粗壯的楊樹邊拐下了主道,歪歪扭扭的沿著一車寬的水泥路往前走,司機一路開的小心翼翼,忍不住吐槽:“這村村通的水泥路修得真是精準。”
精準到輪子稍微跑偏一點點,就要跌到旁邊的地裏了。
許俊成無奈的輕笑,解釋道:“這不是村村通,這是我當年火鍋店賺了的第一個三百萬,捐給村子裏修的這條路。”
當時的三百萬,可和如今的三百萬不是一回事。
短短一公裏多的水泥路,修成這個鬼樣子,當年足足花了三百萬,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在路麵底下埋金子了。
他無心追究,當年承包過程的人,按照村裏的輩分,還算他的表哥。
就當是變相給那些親戚送錢花了。他這些年對老家的人想著辦法的照顧著,無非是想著自己家爺奶和父母的墳墓還在老家,能被妥善照顧著就好。
許俊成也是多年沒有回來上墳了,一直托公司裏幾個老家帶出去的員工家裏人代為照看,平時幫忙除除草之類的就好。
他照著記憶裏的路線,讓司機將車子開到了父母和爺爺奶奶的墳墓附近。
打開車門,他就有些傻眼了。
父母的墳墓四周的荒地被開墾,種滿了楊樹。
等到走近了,許俊成的臉色立即變得鐵青起來。
溫柔也看得傻眼了。
兩座墳墓被雜草掩蓋,四周全是碗口粗細的楊樹,墓地的麵積被擠占得所剩無幾。
而墳墓的草叢裏,扔滿了各種生活垃圾,密密麻麻,甚至蔓延到外圍的楊樹林裏,隱隱還有惡臭發出,讓人難以接近。
溫柔捂住了鼻子,有些擔憂的看許俊成。
他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了。
怎麽也想不到,村裏這些人會把他父母和祖父母的墓地當做全村的垃圾場,楊樹林外靠近村裏那條唯一水泥路的地方,還修建了一個低矮的垃圾屋,四周散落著垃圾,此時正冒著滾滾濃煙。顯然,村子裏處理垃圾的方式就是一把火都燒了。
而無法焚燒的,帶著湯汁水分的,就扔進了許俊成父母的墳地裏,甚至墳頭上。
溫柔一向不愛搞封建迷信的人,都覺得這個村子裏的人,實在太過分了。別說許俊成這些年為這個村子捐了錢,給村裏很多人一份工作,哪怕那些人不好好工作也照樣拿著高薪。就算是兩家有仇的,也不帶這麽侮辱別家先人墳墓的吧?
侮辱越想越氣,紅了眼,忍不住罵道:“有他們這麽欺負人的嗎?你做了什麽對不起他們的事情了,要這麽對你?”
她氣得從楊樹上折下一根一元硬幣粗細的長樹枝,拎著就往村子裏衝:“我找他們說理去,我倒是要問問誰家這麽缺德不要臉,往別人墓地裏倒垃圾的。”
她轉身就往村子裏衝。
許俊成卻急忙追上來,拉住了她,見她氣得眼中含淚,胸口都劇烈起伏,顯然是真的氣得不輕。溫柔的性子一直都是平淡甚至淡漠居多,很少有情緒這麽劇烈波動的時刻。
他心裏原本的憤怒立即好了許多。
“你別去了。”
沒有什麽意義,鬧一通又能怎麽樣?
之前想著給爺奶和父母遷墳,把墳墓挖開重新火化了,將骨灰寄存到佛寺裏去,後來卻又擱淺了。
為什麽會擱淺?
還不是因為對村子裏的那些人還有一點情分在,不想把事情鬧僵了?
如今倒好,不用再猶豫不決了。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咱們把鞭炮放了,紙錢燒了。讓他們知道我回來過就行了!不用和他們鬧,平白拉低了你的檔次!”
許俊成抱著溫柔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了好半天,她才算是平靜下來。
哪怕已經平靜下來,她說起話來還是氣鼓鼓的:“就這樣算了嗎?最起碼要找人把墳墓這邊的垃圾都清走,堆在這裏可不像話。”
許俊成把自己的打算說了。
溫柔這才消了氣:“就該這樣!這些人就是仗著你知道感恩,可著勁的吸血,還這麽欺負你。把墳遷走了,以後再也不跟這些人有牽扯了!”
許俊成早已經平靜下來了,低頭捏捏她的臉:“好啦,沒事了!別生氣啦!”
“真的氣死我了。”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溫柔鼓著臉,無奈的被他牽著又回到了墳地裏。
加上司機,五個人一起動手,把墳地前麵清理出一塊空地出來,許俊成又自己動手,去把父母墳頭上被拋撒上去的垃圾都拿了下來。
幾個人把紙錢之類的祭祀用品一股腦的拆了包裝,許俊成過來給均分成了四份,兩個墳頭前,各放了兩份。
“爺爺奶奶,爸,媽,你們看我今天帶誰來了?”
他拉過溫柔的手,在墳前站定。
溫柔分不出來誰是誰。
許俊成已經拉著她跪了下去。
四周都是垃圾,也絲毫不影響墳地裏一股悲傷的氣氛。
溫柔一想到許俊成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在村子裏經常厚著臉皮蹭吃蹭喝,也經常被人辱罵欺負瞧不起的歲月,就覺得心疼。
紙錢迅速燃燒殆盡,許俊成趁著火苗熄滅之前拿了一張紙錢點燃了繞在墳地的鞭炮,一行人趕緊撤離。
溫柔剛上了車,許俊成還在車外,就聽到不遠處有人急忙大聲喊了句:“俊成啊,你回來了咋不跟俺們說一聲啊?要不是聽到放炮,還不知道是你回來了呢。回來給你爺你奶上墳啊?”
許俊成似笑非笑的看來人,是村裏的支書,也是他的堂哥。
村支書笑眯眯的追了過來,許俊成也不跟他廢話,直接就上了車。
村支書趕緊在外麵拍了拍車窗:“別著急走啊,你看這……這都快晌午了,去家裏吃頓飯再走,我還有事兒跟你說呢。”
“飯就不吃了,什麽事,你就直接說吧。我也不是專程回來的,辦別的事情順道回來一趟,著急要走。你長話短說吧!”
村支書一聽這話就急了,準備了半天的鋪墊也不要了,還真就直接說了:“俊成啊,你之前答應捐款給村裏置辦兩台收割機作為公用,還算數不?具體什麽時候捐款能到位呢?”
這村支書仗著自己的輩分是許俊成的堂哥,說話是真直接,真不客氣了。
許俊成眉毛一挑,隨即想起來去年有一次聚會喝了點酒,公司裏那幾個從老家來的元老就趁著酒意攛掇著他捐款買收割機。
他當時一聽說他們村每年因為租賃收割機都要和隔壁村子打群架,就真心著急了,最後保證給村裏捐兩台收割機!
“我想起來了。”許俊成一臉的抱歉,“哎呀,這事我說完都忘了,你放心,這事我回去就辦。哥,你也跟村裏幾個叔叔說一聲,我著急走就不去看他們了。過幾天有人來給我爺奶和爸媽遷墳,你們別攔著,我是想把他們送到佛寺裏受點香火。我找大師算過的,說是這樣對全村人的運道都是最好的。”
村支書一聽就心裏咯噔一下,直覺上不大相信遷墳是為了全村人能走運。
還沒等他想好要不要跟許俊成再要個保證呢,車裏轟鳴一聲就啟動了。
村支書急忙讓開,眼睜睜看著許俊成合上車窗離開了。
等到車子重新駛上主道,溫柔才不確定的問:“你答應捐收割機是緩兵之計拖著他們,不是真的打算捐,對吧?”
許俊成讚賞地看她,捏著她的手,笑了起來:“那是自然。”
家裏墓地被糟踐成那個樣子,他要是還想給村裏捐款,那就真是犯賤了。
隻是,就算理智上知道該怎麽做,情感上還是很受傷。
人到了年紀,就難免對故鄉多了幾分眷戀,甚至還會生出葉落歸根的念頭來。如今故鄉的人卻這樣對他們一家……
溫柔在他身邊,見他臉色哀傷,急忙握住了他的手,輕聲安慰道:“其實村裏人基本都是這樣的。我們家,我爸爸沒有自己創業之前,是在村裏的麵粉廠打工的。當時他搞了輛二手貨車,一點點做起來,後來又成立了自己的食品公司……我們家那時候還住在村裏一個破舊的小院子裏,院門口有一棵很大的銀杏樹。也不知道是誰傳言,那棵銀杏樹的風水很旺我們家的財運。”
“後來銀杏樹就死了?”許俊成猜都猜得到。
溫柔忍不住嗤笑:“是啊,被人拿開水一點點燙死了。你說人心該有多惡毒,嫉妒能使人多瘋狂?”
許俊成知道她是在想辦法安慰自己。
他何嚐不知道人心的黑暗惡毒,隻是一直不願意相信自己老家的親戚們也會這麽惡毒。
別人來損毀他家的祖墳,他或許都不會這麽傷心憤怒。
那些人,家裏或多或少都靠著他的公司過活,背地裏卻又嫉妒他們家的財運,恨不得將祖墳鏟平了才好。
什麽樣的嫉妒心,會幹出這種事來啊?
許俊成想起之前清明節的時候,提議回老家上墳,都會被公司裏幾個老鄉想辦法攔下來,一個個的,都拍著胸脯說“家裏的墳地不用許總操心”。
他也是糊塗,怎麽就絲毫不懷疑?
握緊了溫柔的手,他忽然間有些脆弱,側身將高大的身軀靠在她的肩膀上。
溫柔也心底微酸,知道自己再怎麽安慰,該難過的還是難過,這就像是剜掉身上的膿瘡一樣,都知道剜掉會好,可該疼的一點都不會少。
車子一路疾馳回到縣城,許俊成連再住一夜的心情都沒了,直接收拾了東西,哪怕趕夜路回到蘇城,一行人也要立即出發。深夜的時候回到湖邊別墅溫柔都靠在許俊成身邊睡著了被他直接打橫抱了起來,上樓梯的時候他才忽然醒了過來下意識急忙抱緊了他
“還是放我下來吧。”
“這都到了。”
他家人帶進了臥室直接一腳踢上了門。
溫柔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忍不住小聲問:“不累嗎?”
“不累。”許俊成將人直接摔到了床上,隨即合身撲上。
與往常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的許俊成像是瀕臨爆發的野狼麵對獵物幾乎是用凶殘的態度完成了一場追捕
溫柔去洗澡的時候看到自己的肩膀鎖骨附近好幾個紅色的印記,嘟了嘟嘴回屋還想說他兩句呢,結果人家發泄完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溫柔走過去,覺得不爽,就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許俊成還眯著眼呢,無意識的求饒:“嗚……我錯了……”
溫柔被逗笑,放開了手,鑽到他懷裏睡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還在沉睡,李阿姨著急的過來拍門:“俊成,溫柔……你們醒了沒?佳妮發燒了。”
溫柔一聽就一咕嚕翻身下床,披了睡衣就打開門走出去了。
李阿姨也很著急:“夜裏都還好好的,剛才哭得可憐兮兮的,我就試了試額頭,發現發燒了。”
最近又在換季時節,溫佳妮基本上一到換季就會生病。
溫柔急忙跑去嬰兒房,溫佳妮已經哭得哼哼唧唧的,許俊成的家庭醫生正在低頭給她檢查。
溫柔在一邊焦急的等了一會兒,醫生才收了聽診器:“肺部聽上去還好,燒的溫度也還能控製,我們先試試物理降溫,體溫如果超過三十八度五控製不住,再送醫院吧。”
溫柔守在嬰兒床邊,心疼死了。
“媽媽真不該扔下你跑去皖北,今天媽媽就留在家裏陪你。”
因為比預計的提前一天回來,溫柔這一天假期正好是空出來的。
許俊成很快也穿好衣服跑進來,不放心的又試了試溫佳妮的體溫,自己動手拿了溫熱的濕毛巾給溫佳妮擦了一遍身體,又給寶寶貼上退燒貼。
“公司有事你就去忙,你家閨女這次發燒不像之前那麽凶險,我守著就好。”
“我請家庭醫生守在這裏。”
“好。”
許俊成的身體已經恢複了九成,隻要按時檢查,按時吃藥就行。
溫柔在家裏守著溫佳妮,到了下午兩點多的時候,寶寶的溫度計就一點點降了下去,已經不大哭鬧了,喝了奶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就睡了。
她將溫佳妮抱到了主臥裏,母女倆躺在一起,她還不困,就拿過手機準備看看有沒有消息,這才發現有溫梁發來的消息:“回蘇城了沒有?有事找你。”
溫柔把地址發給了他:“佳妮在發燒,你來找我。來家裏坐坐。”
“我下午兩節課,下了課找你去。”
“給我帶一杯圖書館咖啡店的卡布奇諾過來。”
溫梁立即回了個大白眼子:“知道啦。”
等到了快五點半,溫梁才拎著咖啡按響了門鈴,溫柔已經睡了一覺帶著溫佳妮在一樓客廳裏玩了。
小家夥已經能扶著圍欄站立起來,隻是腿部還是比一般足月兒還軟,站不到一分鍾就會跌倒。溫柔看著她在軟墊上爬來爬去,拿搖搖鈴逗弄著,見溫梁進來就招招手:“過來,幫我看一下,我上廁所去。”
“李阿姨呢?”
“給寶寶買退燒貼去了。”
溫梁走到旁邊坐下,抱著溫佳妮逗著玩起來,孩子越大越好玩,因為能認人,還能有情緒互動。
“專門跑來找我,不會是來看外甥女的吧?”
“把你的車給我。”
溫柔一愣:“嗯?你自己買一輛不就好了?”
“我還要留著錢出國零花呢,你讓許總再給我弄一輛,你的雅閣給我開。”
“幹嘛突然間要開車了?你平時回家住也就是兩站路的公交,走路都行。”
“鄭老師租了個離學校比較遠的地方,那裏基本住的都是歐美留學生,氛圍稍微寬鬆一些……他邀請我過去同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