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友
鄭文博倒是不意外，一早也猜到了溫柔會反對。
“我們沒打算現在就走的。”
溫柔有些急了：“以後走也不行啊。溫梁，爸媽一直都更看重你，你不知道嗎？你才是他們所有的期望和驕傲。你一走了之，爸媽可怎麽辦？”
溫國偉和林苗已經盡力不表現自己的重男輕女，已經很寵女兒了。
可溫柔還是心裏很明白，老一輩的觀念擺在那裏，他們心裏都覺得：兒子才是一個家族的未來，女兒可以優秀，不優秀也沒關係的。
可想而知，二老要是知道溫梁的事情，該有多絕望。
溫梁臉色灰敗。
鄭文博張張嘴還要再說，溫柔一時間覺得煩不勝煩，皺著眉打斷：“好了鄭老師，不要再說了，這件事我不同意。我爸媽那裏也不會同意的。”
鄭文博嘴巴又動了動，對麵的溫梁微微搖了搖頭，他隻好又閉嘴不言了。
溫梁坐在溫柔身側，忽然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姐。”
溫柔氣得臉色鐵青，他不動還好，這麽一招她，她就側過身抬手就捶他：“死孩子！你這死孩子！你氣死我了！死小子！”
溫梁任由她捶著，反正也不疼。
等到她捶累了，溫梁才耷拉著眉眼繼續哀求：“姐。”
恰好此時服務員將幾人點的飯菜端了過來，溫柔拿了筷子悶頭吃飯，沒好氣的說：“你別打我的主意，我自己的事情都還沒搞定呢，幫不到你。”
“你早點和許總辦婚禮，生二胎，生個兒子姓溫，老溫家的家產以後都給他，我一分錢都不要。爸媽有了接班人就好了！”
一句話說得溫柔拿著筷子又要敲他：“又出餿主意！我幹脆打死你吧！”
溫梁額頭被狠狠敲了兩下，鄭文博在對麵眼帶心疼，卻不敢說什麽。
溫柔飯都快吃不下去了，扒拉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想了想，還是心軟：“你們就算出國，也還有一兩年時間來準備各項考試考核，現在我媽媽在住院，鄭老師，你還是盡量別再我們家人眼前出現，我知道這樣對你也不公平，但你現在還不是我們家人，我想保護自己家人，還希望你能理解。”
鄭文博坦坦蕩蕩的答：“我理解的。今天也是為了追著溫梁和好，才到了你們小區附近，以後不會的。”
“那就好，我相信你也是個君子，答應的事情要做到。等我媽媽出院身體恢複了，咱們再找機會跟家裏交待。”
鄭文博點點頭，隨即認認真真的說：“謝謝。”
溫柔知道他在謝什麽，也懶得跟他客氣。
吃完了飯，她帶著溫梁打車離開，到了醫院病房，恰好許俊眉帶著溫佳妮和王珊珊也到了住院部外麵，溫柔去大門口接了她們，進了病房，就見醫生彎腰在病床上，拿著一個小小的手電筒對著林苗的雙目在檢查著。
“挺好，反應不錯。”
溫柔撲進病房，驚喜的發現林苗已經睜開了眼睛，眼珠子咕嚕嚕轉著，顯然挺清醒。
林苗看見她，又扭頭看見了許俊眉，眼神有些躲閃，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什麽聲音。
醫生在一邊跟身後的學生解釋：“目前還有殘餘的輕微血腫壓迫語言中樞，病人的語言功能受到一定影響，繼續用藥，有望慢慢恢複……”
醫生邊說邊抬步往外走，還在問身後的學生：“你說說用什麽藥持續治療比較好？”
學生看上去十分的瑟縮，跟在醫生身後，直到出了門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溫柔撲到床邊，差一點又要哭了：“媽媽，對不起。”
林苗抬手碰了碰她的臉，微微搖了搖頭。
溫柔明白她的意思，心裏更是愧疚了。靠在林苗臂彎處眼淚又出來了。
許俊眉將溫佳妮交給溫柔，低頭去看林苗，輕聲寬慰了幾句，林苗拚力笑著，不能說話，就示意溫柔拿來手機，給許俊眉發了消息：“別擔心，不用總過來，我出院再找你玩。”
兩人誰也不知道溫柔和許俊成之間的事情，目前還是純純的閨蜜情。
溫柔在一邊看得頭皮發麻，等到許俊眉拉著林苗說了半天話，起身告辭的時候，她才追上去：“佳妮之前麻煩您了，李阿姨今晚會去我們家照顧佳妮的，我今晚帶她回家。”
許俊眉點點頭，有些唏噓：“年紀大了，身體真是指不定那天就會出問題，溫柔，你照顧你媽媽也累了，別心疼錢，多找幾個人來幫忙才行。”
“我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
許俊眉先上車離開，王珊珊才拉著溫柔到走廊一邊的拐角處說私房話。
“你假期都結束了，怎麽還留在蘇城？”
“那邊差不多完事了，我跟那邊的帶教老師打好招呼，就不過去了，在這邊把手頭的資料整理一下發兩篇小文章就行。”
溫柔點點頭，隨即問：“陽哥去找你，你們和好啦？”
王珊珊嬌笑著捂嘴，笑完了才答：“昂。”
溫柔忍不住調笑：“哎呀，你看你笑的。”
王珊珊扯著她的衣袖搖了搖：“哎呀不說我啦，你媽媽這到底怎麽回事啊？一般腦部血管畸形容易情緒激動的時候發生破裂，是怎麽刺激到了？”
溫柔歎了口氣，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戀愛了，男朋友年紀比較大，我媽受刺激了。”
王珊珊立馬就要張嘴咋呼起來。
溫柔眼疾手快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急忙壓低聲音：“哎呀你別喊。”
王珊珊滿心激動被壓下了一大半，眨眨眼，將她的手扒拉開，才一臉八卦的問：“年紀大，是多大啊？”
“十來歲，我犯渾了，想著先說個大一點的數字，再改口，我媽就好接受一些，跟我媽說，我男朋友比我大四十歲。就把我氣成這樣了！”
王珊珊嘴角抽了幾下，最後隻能說了句：“你可真行。還好隻是血管畸形，及時送來了。”
溫柔自知理虧，隻能歎氣：“我知道錯了。”
“對方是誰啊？做什麽的？怎麽就在一起了啊？你身邊還有多少比你大十幾歲……咦？”王珊珊瞬間瞪大了眼睛，一把掐住了溫柔的脖子，“哎呀！！！是不是我老舅！是不是！”
溫柔被掐得直翻白眼，急忙拍開她的手，呼呼喘氣。
王珊珊急了，抓著她的肩膀又開始晃：“是不是我老舅！是不是！”
“是是是！是你老舅！”
王珊珊這回沒咋呼，瞪著眼看她，半晌，抬手指著她：“你啊你！你這死丫頭！你……我那你當朋友，你要當我長輩？！”
說完一跺腳鬆開她：“你太讓我失望啦。”
溫柔捂著火辣辣疼的肩膀，心裏直突突，小心翼翼的再次扔一個重磅炸彈：“佳妮，是你舅舅的親生女兒。”
王珊珊捂著心口，就靠在了牆上。
…………
林苗在醫院裏住到了二月十號，醫生才發了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她的運動機能沒受影響，語言功能也恢複了大半，隻有語速特別快的時候才會卡殼。好在林苗平日裏也不是那種機關槍似的，倒是影響不算特別大。
住院一個多月，林苗瘦了十幾斤，原本九十多斤的豐潤體格，如今隻剩七十多斤，幹瘦得嚇人。
她能開口說話的時候，溫柔就老老實實交待了，她隻是找了個大十四歲的男友。林苗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想開了許多，心裏雖然還是不大樂意，倒也沒再反對。
一聽說對方是許俊成，林苗的反對更少了些。
有許俊眉和林苗的交情在，她對許俊成的人品還算有信心，二來呢，許俊成雖然奔四，保養得卻不錯，看上去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倒也不磕磣。
十一號是周六，按照調休計劃要正常上班的，公司裏吃完了年底聚餐，就陸陸續續準備放寒假了。
學校實驗室這邊，學生們也都買了票準備回家過年了。
溫柔將手頭的事情了結掉，細胞凍存起來，小鼠該殺的殺掉，就跟董老師打好招呼，準備回老家過年去了。
溫國偉接了林苗先行出發。
溫柔在家收拾了自己和溫佳妮所用的物品，等著溫梁考完最後一門，姐弟倆一起開車回家。
剛把行李打包好，門鈴就響了。
跑過去開門，許俊成站在門外低頭笑：“都收拾好了嗎？”
溫柔撒嬌地撲到他懷裏磨蹭一會兒，打了個哈欠：“差不多了。好奇怪，一抱著你就有點犯困了。”
“中午沒睡午覺？”
“沒有。”
許俊成拉著她就往臥室走：“那一起睡個午覺吧。”
溫柔傻了才聽不出來他的意思，臉一紅，抱起沙發上的溫佳妮：“去你家，溫梁待會兒回來了。”
許俊成將手裏拎著的零食放下，摟著她就往外走。
上了電梯，沒忍住低頭去吻她。
溫柔害羞，小聲說：“哎呀，電梯裏有監控，門衛那邊都看見了。”
“怕什麽，又不是偷情，你是我老婆。”
溫柔急得偷偷伸手掐他，這才分開，電梯門一開就往外跑。
許俊成追上，兩人一起進了門，將直奔臥室，將溫佳妮放在搖籃裏自己玩，許俊成就將她扛起來扔到了大床上……
一直鬧騰到快傍晚了，溫柔腰都快斷了，被逼急了咬了許俊成幾口，他才肯放過，心滿意足的去洗澡。
溫柔清理了一下，穿好衣服，趕緊去摸手機，溫梁發來消息：“我出去吃了，你不用等我。”
想必是和鄭文博趁著放假之前再聚聚。
她放心了，出門去廚房找食材，想了想，自己好像也隻會下麵，從冷凍層扒拉出一堆小海鮮，倒騰半天，弄了兩碗海鮮麵。
等許俊成洗完澡出來，她將一碗麵推到許俊成麵前，他看一眼就不由自主的眼皮一跳，小海鮮一鍋亂燉出來的，麵條已經坨了，還放了蔥花……
他暗暗深吸一口氣，吃了一口，咧開嘴誇讚：“好吃。”
溫柔自己也吃了一口，她覺得，許俊成沒說實話。
“別吃啦。”她伸手去按在許俊成麵前的碗口，“太鹹了。咱們出去吃吧？”
許俊成無奈笑了笑：“佳妮睡了，別給她又弄醒了，你看會兒電視，我冰箱有隔夜米飯，我做個炒飯，很快的。”
溫柔覺得有些挫敗，嘟了嘟嘴。
許俊成伸手捏她的臉：“好啦好啦，我娶你又不是叫你做廚娘的，飯我會做，你等著吃啊。”
溫柔這才被哄得心情好了些。
跟他一起進廚房，他做炒飯，她就在旁邊不遠處的水槽裏將剛才的碗給洗了。等到收拾好，回身抱住了許俊成精瘦的腰身。
他低笑著沒動，任由她在他後背磨磨蹭蹭的鬧騰。
他手上動作麻利，炒雞蛋，放胡蘿卜豌豆玉米粒，放米飯，猛火翻炒幾分鍾，將炒好的雞蛋放進去再次翻炒，放鹽。簡簡單單的炒飯就好了。
“來吧，親愛的老婆，開飯。”
溫柔喜歡吃蛋炒飯，吃蛋炒飯的時候還喜歡就大蒜頭。她從冰箱拿出大蒜，當著許俊成的麵剝蒜皮，就看他臉色古怪的要命。
她理所當然：“幹嘛啊？該做的都做了，吃了大蒜你別吻我不就好了？”
許俊成無可奈何的笑：“行行行，你吃吧。我還想著你要回老家過年，咱倆好好耳鬢廝磨半天呢，你可倒好…”
話雖這樣說，卻還是自己動手幫忙給她剝了兩顆。
溫柔心情大好：“謝謝。”
“謝謝誰？”
溫柔學聰明了：“謝謝我親愛的好老公！”
許俊成心情大好，趁著她大蒜還沒入口，站起身就撐在餐桌上捏住她的臉吻她。
他舌尖還有蛋炒飯的味道，隱隱有豌豆味的清香。
溫柔閉著眼細心品嚐，自己的呼吸也漸漸紊亂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反正溫柔被放在餐桌上的時候，背心一涼，腦子瞬間清醒不少。
她扭頭去看頭頂旁邊的蛋炒飯，居然還有閑情逸致去想：哎，這麽好的蛋炒飯，放涼了，有點可惜了…
晚上許俊成帶著她，將溫佳妮送到樓上給李阿姨帶著，倆人自由自在的吃燒烤去。
大冬天的，燒烤店生意沒有夏天好。好在蘇城的冬天氣溫也沒那麽低，室內開了空調，吃點燒烤火鍋，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許俊成開車帶著她走了快半小時，才拐進一處狹窄的街道。
老城區街道不算寬敞，兩人下車又順著老街走了十來分鍾，到了一處低矮的三間民房前。
門外擺放著燒烤爐和桌子之類的，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在低頭烤東西。
“曹老板，忙著呢？”
曹老板一聽聲音，抬起頭就一臉驚喜：“喲！許老板！您怎麽大駕光臨了呢。”
兩人顯然早就認識，看上去交情還不錯的樣子。
曹老板打了招呼就看向溫柔，眸光亮了：“許老板啊，這是你老婆吧？”
溫柔驚訝了：“您怎麽知道？”
曹老板得意的指指許俊成：“這小子要不是結了婚，就不會把你往這裏帶。來來，請進。”
曹老板把燒烤爐上的東西交給旁邊一個小夥子照看，帶著許俊成和溫柔進門，在靠門邊的座位上坐下。
他將菜單拿過來遞給溫柔：“來，弟妹，看看喜歡吃什麽？”
溫柔被他一句“弟妹”叫得臉上微紅，笑著接了菜單。
許俊成卻直接跟曹老板沒好氣的說：“行啦，就那麽幾個拿手菜，都上來吧，不讓你請！”
曹老板白了他一眼，又朝溫柔笑了笑，轉身去吩咐店裏的小夥計準備食材，不到十分鍾又回來，拿了一壺棕紅色的酒水，放在了許俊成麵前：“來，你最愛的楊梅酒，特意留到現在，就等著你來。”
許俊成接過來打開，給溫柔倒了一杯：“來，嚐嚐。我開車就不喝了。”
溫柔接了喝一口，眸光立即一亮：“哇。”
楊梅酒她不是沒喝過，但是這個楊梅酒，的確是她目前喝過最好喝的一款。
曹老板笑嗬嗬的拿了酒瓶又給她加了一點：“還行吧？這東西還是成哥當年提的建議，加了一點點草藥，喝了更舒服。口感也好一些。”
溫柔舌尖咂摸一下，的確隱隱能品出淡淡的甘草味道，其他的什麽草藥就不知道了。
她喝了點酒，漸漸活絡起來，見曹老板坐在對麵沒準備去忙活店裏的事情，就知道他要和許俊成敘話，當先打開話頭：“您和俊成什麽時候認識的啊？”
曹老板哈哈笑：“我和他啊，當年在一條街上擺攤，還打過架呢。我這腿上一根鋼板就是你家俊成的傑作。”
溫柔頓時有些尷尬，扭頭去看許俊成。
他倒了杯水喝著，沒好氣的解釋：“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不也給我腦瓜子開了瓢？”
曹老板嘿嘿笑著，後廚有人喊：“老曹，這羊腦怎麽燉？”
曹老板立即起身：“我去看看，你們先吃點花生米啥的。”
溫柔笑著應了，等他離開，才扭頭瞪著許俊成。
他嘿嘿笑：“誰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
溫柔白他一眼，鼻子有點癢，就起身去櫃台那邊拿紙巾。
從後廚走出一個和曹老板年紀相仿的女人，一見許俊成坐在那裏就揚聲打招呼：“俊成來啦……陳漫今年回國過年來了，你知道嗎？”
許俊成臉色一變，下意識看向溫柔。
那女人背對著溫柔，沒注意，繼續說道：“她帶著勝寒一起回來的，前兩天還來這裏跟我們吃了頓飯，你不會不知道吧？”
溫柔聽明白了，許俊成前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