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寧若白衣誤丹青> 五章 先帝托夢

五章 先帝托夢

  天璽山-瞰仙峰閣

  屋內,木色的牆壁,深灰的地磚,白色的沙發,這一切的色彩都是純色係,禁欲而大氣。


  深墨綠麒麟繡紋的桌旗上,一隻小巧的唐代紫銅雙龍鬧海博山爐中焚著上好的香料,崖柏混著沉香裏夾雜著一股細竹的清芳。


  南臥的房門緊閉,夏日的暴雨衝刷著房間的窗戶,整個房間失聰一般,所有的聲音像是被隔絕了一般。


  諾大的灰色係床被上,男子不停地抖動著。雙眼沉重,緊皺的眉骨,嘴裏似乎低喃著什麽。回憶在夢境中如窗外的暴雨般侵襲而來!


  夢境裏如倒帶的記憶,嘉善皇帝劉譯衣袖一揮,掀翻滿桌茶盞。墨點飛散,案幾順著階梯翻了下去,一響,兩響,紫檀桌角磕裂了一塊!

  所有的細節都似乎放大了,甚為清晰!

  “孽障!我就不該把你生下來!”


  七股雪絲絞進一股金線所繡的騰龍,一點點被浸漬,血從雪白的絲帕上溢出,低落在床被上。


  他一把扶住倒下劉譯,後者滿臉淚光,握住自己的手。


  “皇叔,譯兒當這個皇帝太失敗了……”


  而後的畫麵如曆史重演一般。


  寧裴山看著太子滿臉血汙的驚恐,揮劍刺進了他的身體……


  對……多麽清晰的一幕,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當初。下一句怎麽說的?哦,對……


  “王公公。”


  衣擺猛的被人拽住,他低下頭。


  眼中的畫麵變了!

  死去太子,竟變成了皇帝!

  劉譯拽住他的衣擺艱難的爬起身,明黃的寢衣上大片的血跡,不停的淌下!

  劉譯死死握住他的手腕,鮮血隨著嘴的張合不斷溢出,似乎想自己告訴什麽!

  劉譯說了很多,可自己卻一個字都聽不見,像是整個夢境突然被禁了聲!

  猛然間,劉譯停住了動作!

  接著,人頭滾落在地!

  寧裴山驚醒,猛的坐了起來!


  他虛脫的大口呼吸著氧氣,整個人像是從水缸裏泡了一般。


  緩了好半天,他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茶盞,手指竟不停的顫抖著。


  這夢境太過真實!可當初並不是這樣發生的過程!

  剛端起茶托,手腕卻沒有多少力氣,茶蓋從手中滑落,翻落在墨綠的聯珠團花紋的羊絨地毯上,觸及櫃沿時發出一聲極輕的聲響。


  整個房內的空間似乎在這輕響之下,恢複了正常,聲音不再被禁製般,一切似乎才是真正的現實。


  雨水衝刷著房間一側落地的透明玻璃牆,像毫無節奏可言的沉悶鼓聲。


  寧裴山詫異的看了一眼地毯上的茶蓋,手指尖的觸感一陣陣發麻,似乎這時才提醒他回到了現實。


  自己的右手,輕顫著,虛弱、無力,卻是真真正正的觸感。


  敲門聲突兀的響起。


  “爺。”


  一聲低喚,聲音是熟悉的人。提醒他,眼前,的確不是在夢境。


  寧裴山回過神來,緩緩應了一聲。


  “陸淵。”


  開門而入的是自己的心腹,全權打理自己諸事的管家。


  陸淵疑惑的看著麵如紙色的寧裴山,一時心中緊張了起來,他疾步上前來到床側。


  “爺,怎麽了?”


  寧裴山扶額揉了揉太陽穴,沉默片刻喃呢出聲。


  “做了個夢。他……終究還是怨我喃……”


  陸淵眼眸微閃。


  他的爺大約又想起曾經那些不好的過往了,這麽長的歲月,殘留的記憶大抵沒有多少是愉悅的。

  “爺,夢終究隻是個夢。”


  寧裴山擺了擺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如果自己這點都看不透,這麽多年,熬不過來的。


  “罷了。”


  “爺,您的手?”


  隨著寧裴山的動作,陸淵一陣低呼。


  手?

  寧裴山低頭掃去,右手手腕上竟然是一個模糊的手掌印記!


  他拿手搓了下,痕跡卻依舊沒有變化!手腕上,似乎被誰拽的一片淤青!

  寧裴山詫異的蹙眉,眼前的情景和夢境中,重合了!


  這個夢,或許有什麽暗示。可寧裴山猜不到。


  先帝啊,你到底想說什麽?

  陸淵微眯眼瞼,眼前的情況越來越不妙了,必須盡快安排才是!

  “爺,天文台來了消息,下月將迎來日全食,兩江流域都將是覆照範圍。


  寧裴山一陣恍惚,原來是又到“時候”的原因麽……


  “日食麽……”


  “是啊,爺。這是本世紀最大規模的日全食了。為了安全起見,月底前便必須動身,提前去往歐洲了。”


  寧裴山厭煩的皺眉。


  “每次都像是在逃命,陸淵,我真的有些乏了。”


  深怕主子又執拗起來,陸淵急忙勸道。


  “爺,日食對您的影響太大了,如若日食時分出了什麽事,您會沉睡很長時間來恢複!陸淵可萬萬擔待不起,愧對先祖遺訓!”


  看著一臉緊張的陸淵,寧裴山笑起來。陸淵這人還是這般嚴厲,自己倒像是小孩子了。


  “我就一說,日子總有陰晴圓缺。千年都這麽過來了。何來愧對,你隻是你罷了,沒必要說這些的。”


  “本族家訓,誓死侍奉爺,還望您別再說氣話了。”


  陸淵疾言厲色了起來,深怕自己主子真犯了脾氣。


  他太了解了寧裴山的心思!

  “陸淵,我活的真的夠久了,時間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數字,我放縱過它,可現在我珍惜它,我會小心的過每一天,我的認真,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爺?”陸淵不懂。


  他隻能理解長生不死是人的奢望夢想。


  可如果真的發生了,金錢、權利、所有的一切,似乎對長生之人來說,都會沉寂在時間之中,變得毫無意義。


  歡愉總是短暫,而留下的隻是不斷別離的痛苦,至少他的主子就是這樣。


  可是主子想要什麽樣的答案?這世上還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麽?


  “我隻想知道,我年複一年的活著,神到底在安排著什麽?為什麽我不會死?我,到底在等待什麽……”


  這些答案,大約沒有人能回答上來吧……


  寧裴山曾經一心求死,而現在他隻想讓自己永無終止的時間不虛度而有些意義。


  “爺,命中自有定數。終有一日時機來了,您會知道您要找尋的答案。”


  “希望如此吧。”


  寧裴山的視線再次看向手腕上的痕跡,淤青已經慢慢消散開,陸淵連忙將話岔開。


  “新的護侍已經選拔出來,不日將抵達,此次出行,他們將護佑在您身側。”


  “陸淵,不必如此。我隻想一個人走走。”


  有時候有個這麽嚴謹的管家,真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協助處理一些日常雜事,不跟些人照料,陸淵隻能親自侍奉了。”


  寧裴山看眼陸淵鬢邊摻雜的白發,一陣好氣。


  “都上了歲數,你便別折騰自個兒了。罷了。到時候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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