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無法挽回的錯誤
在劉三怔愣失神的片刻,那劍已經刺入了被他護在身後的劉大的心口上,穆青的招式向來快很準,劉大難逃一死!
他痛苦的吼了一聲,反手一掌拍在了穆青的胸前。
穆青死都沒想到,劉三竟然會為了一個傷了他的叛黨而反手傷了自己,她驚愕的看著劉三眼裏的仇恨,根本就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麽。
她在救他的命啊!
“你瘋了!”
劉三看著劉大的身體轟然倒地,又是絕望的大吼了一聲。他跪在劉大身邊,無聲的掉了眼淚。見劉大的嘴巴一張一合,他心底燃起一絲希望,低下腦袋湊上耳朵匐在劉大耳邊聽著。
他的身子狠狠的震了一下,劉大口中喃喃念著三個人,夏妤,劉老漢,和他這個劉家老三。
“大哥!”
劉三終於敢在劉家人麵前承認自己的身份,卻是在這個一個情形下。穆青的疑惑轉變為震驚,先前聽說劉三的傻大哥走失了,難道竟然就是被她一劍刺死的這個!細看,那人果真跟真正的劉三有五六分相似!
她殺了劉三的親大哥!
穆青的心猛地沉了沉,劉三本來就不願意接受她,現在她成了他的弑兄仇人,她跟劉三就更加不可能了。這麽一愣神的時候,身後有人襲來,穆青後背火燎燎的一下。不遠處的穆玨正被四五個武藝高強的人糾纏著,見自己妹子吃了虧,大喝一聲。
隨行的幾個鎮北軍連忙上來護著穆青,唯有劉三從地上攙起劉大的屍體,快速隱入附近的林子裏,不見了。
“三哥!”
穆青絕望的喊著,推開擋在自己跟前的那幾個鎮北軍,想要去追劉三,又不能拋掉穆玨,咬咬牙,帶著傷提著劍又殺了過去。
……
身後的打鬥聲來越來遠,劉三攙著劉大一路跌跌撞撞,他心急的想要給劉大找個大夫,卻忽略了他現在也受了重傷。那一劍太狠,從身後戳穿到身前,這一路上,他流了不少的血。
他實在沒了力氣,在跌下去的那一刻他把自己墊在了下頭,沒傷著劉大,卻被自己的傷口給痛的齜牙咧嘴。他喊了劉大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心口一窒,把劉大從自己身上翻下來。
劉大死了。雖然是睜著眼睛,可早就沒了氣息,身體漸漸冰涼,就算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劉三身體一震,那會兒他認出劉大時就應該開口勸大哥回家,他的傻大哥,怎麽能跟那些人在一起!
他握緊了雙拳,心裏悔恨到了極點。小時候三個兄弟間單純又快樂的回應又浮現腦海,他的大哥雖然傻,卻很照顧兩個弟弟。而如今,他卻連自己的大哥都保護不了,他回去之後怎麽跟他爹交代,怎麽跟小侄兒交代!
仰天大吼一聲,劉三從沒這麽彷徨無助過。
失神呆愣了片刻,劉三把劉大背在身後,他現在根本就不想去管什麽鎮北軍,什麽保天下,他要回家,他要把劉大給送回家裏去。
落葉還要歸根的,劉大就隻認識劉家村的路,夏妤也葬在劉家村,他一定要把劉大送到劉家村去。
劉三他們一路從邊城趕往南漳州,這路上騎著馬,他也不曉得到底是到了哪裏。沒有馬,他隻能這麽背著他一步步的往前走。心裏的執念太深,深的他都不在乎自己再這麽流血不止就得死掉的後果。
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耳朵裏已經是嗡嗡的聲音,雙腿發軟就快要支撐不住背上背著的人。劉三扶住旁邊的樹,留下個帶血的巴掌印子,他把劉大放下來,緩了兩口氣。
身後有些動靜,他從模糊的意識裏強迫出幾分清醒,提起了警惕。動靜越來越清晰,他聽見穆青追喊自己的聲音,緊繃的身體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他緊緊的握著劉大的手,意識徹底的模糊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他正躺在一間小土屋裏,家徒四壁,隻有一盞燭火幽幽的晃著,就跟當初在劉家的那個小屋子裏一樣。
他猛地翻身坐起,扯動了傷口,疼得皺了皺眉。
穆青聽見動靜從外頭進來,手裏頭這捏著兩根豆角,見他醒了急急把東西放下,掀開被子小心的給他檢查著傷口。
劉三冷漠的把她的手推開,“我大哥呢?”
穆青知道事情已經回不去,也根本就沒想過要逃避責任,艱難的說:“葬了。”
劉三臉色驟然一變,“你竟敢把我大哥葬了!”
“他已經死了!”穆青提高了聲音,“我不知道他是你大哥,我以為他隻是秦銳的人,我……對不起。”
劉三不理她的解釋,事情已經發生,再如何表示歉意都無濟於事,反而還會讓人覺得虛假。他推開穆青要下地,他自認為根本就沒用的多少力氣,可穆青還是柔弱的被他給推倒跌坐在了地上,恍然無措的看著他。
他穿上鞋襪,大步就走了出去。
這是個小村子,他們歇腳的房子是間破舊的無人土屋,他往外頭看了一圈,又折回去問剛剛才爬起來的穆青。“我大哥葬在哪裏?”
穆青咬唇,“你昏迷四天,我私下決定先把你大哥埋了,就在這房子旁邊的空地上,唯一的那個墳包……”
她的話還沒說完,劉三就已經跑了出去。穆青緊咬唇角,忍著後背和手臂陣陣發痛的傷口,默默擦去了額前的冷汗。
他沒想到自己已經昏睡了四天,人死三天就得入土,劉大現在既然已經入土,那他還要不要帶劉大回家?
劉三跑出這土屋,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劉大的墳。那片平地上就隻有這一個墳包,孤零零的,叫他更加堅定了想要帶著大哥回鄉的想法。
穆青追出來,見他緊緊握住的雙拳,心裏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忍不住勸他人死入土就不好再挖開,總得給死去的人一份安寧,這麽多被人視為大逆不道。再說,這天漸熱,她也正是擔心劉大的屍體起了味道這才給人下了葬。
經她這麽一勸,劉三還確實猶豫了片刻,可一聽她後頭說的這話,臉色頓時又冷沉了起來。他默不作聲的回屋裏拿了隨身的佩劍,在土屋外頭找了個被人遺棄的破爛鋤頭,將佩劍上嵌著的一顆寶石給扣了下來。
這一仗裏鎮北軍中確實出了叛徒,他就是這個叛徒。隻不過這都是穆玨的安排而已,他這個叛徒把假的軍機情報告訴敵軍,敵國將軍大喜,特地把自己隨身的佩劍賞賜給了劉三。劉三也確實喜歡這把劍,就一直留了下來。而後他博得敵軍信任之後又套取真的情報回來告訴穆玨。這場戰事穆玨確實是有頭功,但是劉三更是那個少不得的角色。
這塞外寶石都能買下十個村子的土地,而劉三卻隻用這一顆寶石跟這個村子裏的某一家換了一頭牛,又套上了板車。
得了便宜那家人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人莫不是瘋了?
穆青本來想勸,可這會兒她怎麽說怎麽錯,劉三根本不會聽自己的。她一路跟著劉三換了牛車,又跟著他回了土屋,撿了把鋤頭就往旁邊的空地上去。穆青心口一跳,趕緊的把他攔下。
“三哥你醒醒吧,你大哥已經死了,入土為安啊!”
“用不著你三番幾次的來提醒我大哥已經死了,我大哥是怎麽死的你最清楚不過!現在敵軍已經退了,敵國也遞了降書,我已經可以不做文武,我跟你們穆家沒有任何關係了!滾,別再糾纏我。”
穆青渾身一震,臉色蒼白,褪得沒有一絲血色。她往後退了兩步,搖搖晃晃差點兒站不穩了。“你……我們拜過堂的。”
“拜堂?要是沒這事兒,我媳婦兒怎麽會離我而去!早知道我當初就不該答應穆玨去做敵軍的俘虜,要是一開始就沒這麽做,又怎麽會多出後來的荒唐事!當初這件事情咱們說的很清楚,任務完成之後咱們各走一邊互不相欠。我正經媳婦兒就隻有段小荷一人,你穆青,我高攀不起!”
劉三一鋤頭下去,傷口就有些裂開的疼痛。他放下鋤頭深呼吸一口,又聽穆青顫抖著聲音的問他:“段小荷身份更加高貴,難道你就高攀得起了麽?”
“我高攀不起,但是她可以屈尊降貴,我不介意做個入贅的駙馬。”
她又急急往他跟前湊了兩步,“我跟你把大哥送回家,然後我們再去京城援我大哥。”
“我既然不是文武,那也用不著去援你大哥了。念在你大哥的分上,你自己走你的,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穆青心口一震,眼淚劈裏啪啦的就流了下來。她看著劉三吃力的扛起那鋤頭,緊咬著後牙槽,上去奪了那鋤頭。
“人是我埋的,我幫你挖。”
“滾!”
劉三把她推開,穆青又跌坐在了地上。“你怎麽不說人是你殺的?”
穆青嚎嚎大哭,恨不得埋在地裏的那個人是她!
……
劉三把棺材抬到了牛車上,找了塊布又找了些草來遮上。可天氣確實炎熱,這棺木裏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他恍若未知,不敢耽誤的日夜兼程,終於在五天之後趕到了劉家村。
牛車直接停在了小洋房跟前,正在院子裏喂雞的李寡婦一陣陣作嘔,喊著劉二趕緊去把車攆開些。劉三推開院門,直接就往裏頭走。李寡婦見個陌生人進了家門,緊著就追了上去,卻見他僵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著堂上劉老漢的靈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