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這筆賬該不該算你頭上
聽見這個稱呼，段小荷有點兒沒緩過神來。心底炸開了一道驚雷，不是因為那兩個字，而是因為段老爹他是實實在在認識這畫像上的女人，更是因為被他顯露在臉上的那一副驚恐慌張的模樣。
段老爹大大喘了幾口氣，重新撿起了那副畫像，仔細的又看了兩遍，又回到了桌旁，到了一小茶杯的水，用小手指點了些水，小心的塗在了畫像的右下角。
她離得太遠，沒瞧見那右下角下有什麽東西。正猜測著那到底是關於什麽的落筆，卻聽段老爹把桌子拍得震天響。
“段小荷！”
段小荷虎軀一震，胳膊肘子就撞到了旁邊擺著的兩塊木板，弄出一聲動響。段老爹猛地回頭，陰鷙的目光死盯著她所在的方向。
那個眼神……除了秦銳除了曹獵戶，她還真的沒見過別人有。這都是鄉下地方，都是樸實的莊稼人，段老爹他怎麽會有這麽陰鷙可怕的眼神……
砰的一下，擋在段小荷麵前的門板給段老爹給掀開。段小荷抬頭，想要瘋瘋傻傻的蒙混過去，可段老爹卻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腕，把她一路拽到堂廳裏。
王氏聽見動靜跑出來看，瞧見他這個架勢，忙著勸道：“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好好說，幹什麽要動手腳。”
“你起開！”
段老爹的聲音沒有一點兒溫度，王氏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段老爹把堂廳的門關上，轉身拿起那副畫像貼在她的眼前。
“這幅畫像，你那裏得來的？”
畫裏還是那個貴婦人，隻是右下角多了一排小字。她曉得題字不在乎什麽方位，可印象裏的字畫大多題字都在左邊，於是這右邊的一排小字她就多看了兩眼。
那上頭是一首詩，詩句情意綿綿，大約是作畫人對畫中貴婦的一種情戀。段小荷也就小學的時候成績稍微好一些，長大了一個數學隻考十九分的學渣這邊就不多說那首蜜滋滋的詩了。
落款一個龍飛鳳舞的陳珞，跟那一排小詩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似乎這一個名字比這首詩來的還要氣派一些。
段小荷腦子一抽，把擋住視線的畫像壓下來，看著段老爹就問：“這個陳珞是什麽人？”
段老爹突然抖了一下，上來就把她的嘴巴給捂上了。段小荷嚇了一跳，慌亂中弄掉了這副畫像。段老爹驚慌不已，像是被她給打碎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趕緊的彎腰撿起，輕柔又小心的拍掉了上頭沾染的灰塵。
“爹……”
她啞著嗓子叫了段老爹，段老爹卻久久沒有回應。想起那會兒段老爹的那個眼神，她還有些心有餘悸。
“這東西一直藏在深宮，是誰給你的？”
深宮？艸！秦銳竟然跑到宮裏去偷東西？
段小荷這才想起剛才段老爹初見這張畫像時，跌坐地上喊了一聲娘娘……
這份驚喜太大了！
“你你你的意思是，我娘是宮裏的娘娘？”
段老爹猛地回頭，眼神雖然沒有剛才的那麽可怕，卻依舊是寒冷。他冷笑一聲，冰冷的眸子裏滿是嘲諷。
“娘娘？就算她是娘娘，你以為你就能做公主了？你以為這個身份竟來的這麽容易？你個不怕死的還嚷嚷著要去京城？你有什麽本事去京城？你信不信隻要你踏進京城你這顆腦袋就得掉了！不管這東西是誰給你的，以後你都得離得遠遠的再不能靠近，聽見沒？”
段老爹這個口氣講話講得很衝，可收起畫像的動作卻格外的溫柔。段小荷一咬牙，直接將畫像搶到了手裏。
“我故意安排了這麽一場，就是想要問問我跟這畫裏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關係。都已經到了這一步，難道你就不能把話講完麽？”
段老爹麵露苦色，她又喊了他兩聲，他才咬著牙的講出了一段根本就不願意再提及的過往。
將臣在舉旗起義的不久之前才剛剛娶了嬌妻，便是現在的太後。這畫中的女人叫雪珍，隻是他嬌妻跟前的一個洗腳丫頭。曆史總是驚人相似，將臣不喜嬌妻，但卻想要嬌妻娘家強大的勢力背景，後來遇見了這個洗腳丫頭，頓覺真愛。
開始嬌妻還以為將臣開了竅，歡喜的不行。可直到洗腳丫頭雪珍的肚子漸漸大起來，她才知道原來自己給別人做了嫁衣，成就了自己男人跟下賤丫頭的感情深愛。
嬌妻大發脾氣，要將洗腳丫頭給打死。將臣趕來救下，隻說等孩子生出來交給她養，留雪珍一條性命。
因為要舉旗起義，兩家都是被緊緊拴在一起，嬌妻也隻能答應。嬌妻自己生不出，便把主意打在了雪珍的身上，雪珍當時買通了大夫，將懷著的一對雙生子說成了單胎。
在將臣起義的那天，雪珍生下了一對雙生子，她將兒子留下，女兒就送了出來。
將臣成功當上了皇帝，嬌妻得了兒子成為皇後，曾經的洗腳丫頭也做了娘娘……
段老爹深深看她一眼，“你以為她的日子好過麽？你以為就算她生下了兒子就真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她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
段小荷眸心一窒，心口狂跳。“她死了？”
“死了，在做了三年的娘娘，沒有受到一丁點兒的尊重，活得還不如當年的那個洗腳丫頭。在皇子的三歲生辰當日，她被皇後賜死。聽說那時候，她肚子裏又有了個孩子……”
段小荷深吸了一口氣，久久都說不出話來。當時如果她生了兩個女兒，對於當時的嬌妻，之後的皇後現在的太後，是不是就沒用了？是不是，早就被結束了這一場生命？
她被送出來，還被保下來一條命，這是親娘給原主的恩典麽？
“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傳出來皇子不是皇後所出，親生母親竟是個洗腳丫頭的傳言來。在她死後，皇後便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但凡是隻要提起她名字，或者是論起這件事情的人，都已經死了。”
所以這會兒那個洗腳丫頭雪珍，那個原主的親娘就是死了也沒敢有人記得？
“你，你既認識她，那你又是什麽人？”
段老爹神情微滯，良久才垂著眼眸說：“我當時隻是先帝家裏的一個馬奴，都是為奴為婢的下等人。後來一並被帶進了皇宮。”
“她把我交付給你，你一直領我逃到這裏？”
“不是。”段老爹搖頭。“她有個相好的姐妹，在她受盡榮寵之後，那人就成了她的貼身丫頭。是她的丫頭帶著你逃到這裏，你戴著的這支鳳尾釵，正是那個丫頭的。”
段小荷眉心一跳，“那個丫頭呢？”
老爹長歎一聲：“三年後她人沒了，我偷跑出皇宮趕過來的時候，那丫頭已經身染重疾，連你也餓的快要死過去了，最後留下的也隻有那隻鳳尾釵了。”
原主根本就不記得兩三歲時的記憶，對於段老爹說的這些話，她根本就無從考究。隻是又有什麽關係，她本就不是原主，本就是個寄生的鬼魂，體會不到原主的那種悲傷。隻是感歎原主死的可惜，竟然還有這般的身世。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陣，良久之後，她突然冷不丁的問了一句：“跟我雙生的那個，就是現在的皇帝？”
段老爹再抬頭，眼裏已經沒有了絲毫的銳利，隻有深深的疲憊。他重重點頭，已經說明了答案。
這份信息量太大，她有點兒消化不了。腦子裏搜刮了不少關於大崇的曆史，突然靈台一片清明，她記起了陳珞這個名字，可不就是那個將臣……
細細想，將臣亦是在登基為皇三年後突得重症。死後雖然沒立下遺詔，可皇後如果想要繼續穩坐高位就隻能為膝下接過來的兒子掃清障礙，所以不是小皇子奪位，而是當初的皇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雖然電視劇裏看得太多，但沒有親身經曆就沒有說話權。段小荷這會兒的感受，簡直複雜的有些說不清楚。
“你以為現在的太後會有多豁達？她已經為別人養大了兒子，這會兒你再冒出來，你以為她能像接納當今聖上一樣的接納你？”段老爹的聲音越來越冷，“她會殺了你，甚至還會殺了跟你有關的所有人！”
劉三麽？
段小荷心口又是一窒，頓時清醒這個世界是有權就有理的。她這麽沒頭沒腦的要去認親，那隻能是把自己往坑裏推！
農村這麽好，安寧祥和，她願意待上一輩子。
“我不進京，我就是想問問這畫裏的主人。現在我知道了，也就不好奇了。”
段小荷匆匆忙忙跑到廳堂外頭，出了大門口又不知道該去哪裏。突然很想劉三，幹脆就這麽在門口等著相公歸家好了。
有人扯了她一把，將她帶到一顆樹下。
“你瞧，我就說你是跟那個皇帝有點兒關係的，這回信了？段小荷，你親爹滅了我的國，屠了我全家，我早說過國仇家恨，你說，這筆賬我該不該算在你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