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說白了也是可憐人
才剛剛聽到這道聲音，劉二的身子就很沒有出息的抖了抖。眾人回頭，果真看見張氏站在後頭，一雙眼睛狠毒的瞪著劉二，也瞪著李寡·婦。
李寡·婦躲到劉二的身後，說自己好怕嚶嚶嚶。張氏那雙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手抖的指著劉二幾下，才想起來的甩開了隨身的包袱，抬著兩隻手僵屍一樣的就衝了過來。
劉二把她推開，也不怕丟人，扯著嗓子的就喊了一聲：“我已經把你休了，你怎麽還有臉回來？”
張氏火了，“你什麽時候休我了？劉二你真是長本事了，敢這麽跟我吆五喝六的說話。今天要是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姓張！”
說著，又揮著兩隻爪子抓了過來。劉二心裏對張氏還是有幾分害怕的，就往後退了一步。沒想到那一步就壓在了李寡·婦的身上，李寡·婦腳下不穩，就這麽摔了下去。
她肚子裏的孩子還不夠三個月，正是不穩的時候。這場麵除了張氏，所有的人都知道李寡·婦大著肚子，要是這會兒鬧出了人命，那就是大事兒了！
劉二劉老漢都著急的要去扶人，連海棠家爹娘也急得不行。張氏不知道其中的內容，隻覺得心寒不已。
李寡·婦這回不是嚶嚶嚶了，捂著肚子就喊疼。劉二慌了手腳，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劉苗從外頭跑進來，說大清早的就看見秦銳回來了。劉二抱著李寡·婦就跑了出去，根本就沒再看張氏一眼。
從始至終，段小荷跟劉三都安靜的在那看戲，一句話都沒說。劉老漢心疼自己的孫子，也顧不上段小荷回不回家的事情，跟著劉二就走了。海棠他娘心裏也著急，萬一出了事兒，自己家裏還得帶被人說，就喊著劉金富也跟著過去看看。
劉三牽起她的手，衝她溫柔笑笑。“咱們回家。”
海棠跟她娘正急著李寡·婦的事情，本來也顧不上他倆。張氏大約也覺察出不對勁，撿起地上的包袱也跟著過去了。
段小荷想了想，“咱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劉三掃了一眼已經都快沒影兒的張氏，點了點頭。
到了秦銳家門前，段小荷看見張氏一直愣愣站在門外，雙眼直勾勾的望著裏頭。
裏頭劉二的咒罵，還有劉金富的勸說，以及劉老漢的焦急緊張。張氏一直在呢喃著什麽，段小荷走到她的身邊去，聽見她嘴裏念叨著不可能……
裏頭的秦銳說，孩子保住了，不過以後要更加注意一些，一定要休息養好了。
張氏的臉刷的一下白透了，抬腳就衝了進去，剛進了秦銳家門口就被劉二給一腳踹了出來。劉二猙獰著一張臉指著地上的狼狽的張氏，“如果芸香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出了什麽事情，我要你陪葬！”
“孩子……”張氏抖了抖嘴唇，望著劉二一句話都講不出來了。
張氏這麽多年來肚子一直沒動靜，可人家李寡婦這麽一下子就懷了孕了。原來所有人都這麽緊張，是因為李寡婦有了身孕……
她張鳳，在那個家裏還有什麽地位！
劉二還在那邊罵罵咧咧，指著張鳳一副深惡痛絕的樣子。劉三有些看不下去，上去要把張氏扶起來。張氏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劉三拉了兩下也沒拉起來。段小荷歎了一聲，上去幫著把她扶了起來。
“二哥，既然孩子沒事兒就算了，你這樣是做什麽？”
劉二又把火槍口轉到了劉三的身上，一邊說他現在胳膊肘子往外拐，一邊又說他不分是非，反正能講出道理和講不出道理的事情都往劉三身上罵。
張氏她臉上的淚都流幹了，呆呆的看著劉二，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他一樣。
劉老漢走到門口，淡漠的掃了張氏一眼，讓劉二回去把李寡·婦抱回家去。劉二往地上呸了一口，去把李寡·婦抱了出來，劉老漢緊張的不行，跟在後頭一個勁兒的說慢著點。
張氏的臉更難看了一些，段小荷張了張口，始終還是沒找到能夠安慰她的話。
秦銳從裏頭出來，看了段小荷一眼，又跟劉三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氏突然笑了兩聲，推開段小荷就往外頭跑。段小荷心頭一驚，趕緊叫劉三追了出去。秦銳走到她旁邊問她有事兒沒事兒？她搖頭，腦子裏全是剛才張氏那一副視死如歸的目光。
“李寡·婦肚子裏的孩子，是兒子還是閨女？”
秦銳搖頭，“月份太小把不出來。”
段小荷心說裏才一個月就能把出男女脈象的事情果然是假的，就是在二十一世紀去醫院裏頭檢查，這一個月也才是個小胚胎，看什麽瘠薄男女。
劉二口口聲聲說這是兒子，等生出來是個閨女看他打臉不。
“那明安知縣是個人物，有點兒本事。我明天要去清河縣城，或許要呆很長時間。”
她把目光投向秦銳，“你到底什麽人？”
秦銳勾唇笑了笑。“大夫啊，正經的大夫。”停了停，又問起了張氏。“以張氏那個脾氣，要麽她想不通自己死，要麽就拉劉二一起死……你準備怎麽幫？”
她把目光移開，“我沒說過要幫她，她這麽厲害的人，用不著人去幫。”
“是麽？”秦銳不說話了，與她一道望著剛才張氏離開的方向。
張氏還真的不想活了，直接就朝著那條河裏去了。劉三把她拉上來的時候，她還氣惱的給了劉三一個巴掌。家裏是不可能再去了，劉旺家倒是沒人，可就挨著自己家，也不能把她安排在那兒。沒法子的劉三隻能把張氏先送到了海棠家裏，暫時先住著。
段小荷回了家，正好瞧見劉二從自己的廚房裏出來，手裏頭還拿著兩個雞蛋。見她回來，劉二很理所當然的就說李寡婦現在要補補，暫時用她兩個雞蛋。
她進了廚房，瞧見昨天灑了雞血的地方已經被清理幹淨了。望了一整圈也沒看見那隻雞，估摸著也被劉二給拿走了。
劉三回來後把張氏的情況跟她說了一遍，段小荷想了想，喊著劉三就出了門，順帶捎上了點兒吃的，就這麽去了海棠家蹭了一頓吃。
張氏被暫時安排在海棠的屋裏，海棠多少有些不高興。段小荷推開門進去，看見她側躺在炕上，兩隻眼睛空洞無神，臉色灰白。要不是還能看見胸口的呼吸，她都要以為這是死人了。
把海棠娘蒸好的玉米餅遞了過去，見她不動，又給她放到了旁邊。
“你來幹什麽？笑話看夠了就趕緊走。”
“我不是來笑你的。”
張氏猛地坐起來，瞪著一雙三角眼，盡顯刻薄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想什麽，你們就是想要看我笑話！我生不了，是不會下蛋的母雞，人家還沒進門呢就給懷了一個！活該我這麽刻薄這麽壞，活該劉二不要我，活該我這輩子沒人送老！”
“二嫂。”段小荷爬到炕上握了握她的手，“你沒必要總把自己裝得這麽壞。雖然我跟你吵過架，也跟你打過架，但我知道其實你人心不壞。”
張氏又觸電一般的把手給收了回去，臉上一片冷意。“你還是第一個說我不壞的人，我看你是瞎了眼。”
段小荷從聽到她為了救劉大而不能生育之後就知道，張氏的所有尖酸刻薄都是裝出來的。她害怕自己如果還是當初那副性子會被人欺負，更害怕因為自己不能生而被劉二趕出門，所以她就裝得很厲害，裝得所有人都怕了她的潑勁兒。
說白了也是個可憐人。
“女人活在世上又不是隻為了給男人生孩子的，不能生怕什麽？錢巧巧你記得吧，她也沒孩子，現在把生意做得是風生水起，誰敢看輕了她？我進門這麽久，肚子也沒有動靜。在背後說我閑話的也不是沒有，人家說就讓人家說，誰讓人家臉上長了嘴呢？”
見張氏臉上有了一絲鬆動，她緩了緩語氣，又接著說：“二嫂，人家怎麽看你那是人家的事情，人就隻能活一輩子，你得把日子過好了。你要是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劉二跟那李寡婦？他劉二看不起你，你就越是要活給他看，看看沒了他扯你的後腿，你這輩子活得比他好十倍！”
張氏把臉轉到一邊去，張了張口，依舊沒說話，但是卻拿起旁邊的玉米餅子咬了一口。
一口口的把那張玉米餅子給咬沒了之後，她才張口說起了自己的事情。張氏離開了劉家村回了娘家，又跟娘家人借了點錢，娘家人知道她被劉二攆出來，也不讓她進門了。她沒了法子，隻能去鎮上尋找組織。人家一看她沒拿錢來，直接把人給轟了出來。她要把自己的錢拿回來，還被人給打了一頓。
自己的錢沒拿回來，現在連家都沒了。張氏擦了把眼淚，“我不甘心。”
“錢巧巧要在縣裏開酒樓，我知道你是有些手藝的。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幫你安排。反正你現在也沒去處，不妨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