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尷尬的吊唁
殿上眾人,這些隨便一個叫出來都能讓長安兩界抖三抖的人物此時都默默站著,無言地看著當中兩人。
氣氛一時間異常凝重,花嫵輕輕吸了一口氣,都有點不忍心看。
丹鶴身披喪服,一雙眼睛紅腫無神,她看上去憔悴了許多,衣裳在她身上顯得空空蕩蕩,她這心碎的模樣,叫在場眾人不免心生同情。
南宮懿站在她對麵,也靜靜望著她,沒話,也沒上前。
丹鶴此刻的腦裏都是亂的,看見南宮懿後就更亂了。
這個人,害死了她的祖父,是他們家的仇人!
可是他目光中的悲憫難道是假的嗎?他這些年對自己的溫柔相待也是假的嗎?他怎能一聲不響,就拿李家開刀,導致祖父吐血身亡!?他將自己至於何地?
“你……槐王殿下還想來做什麽?”丹鶴的手縮在寬大的喪服中,握緊的拳頭直打顫,咬著牙問,那雙美麗的眼眸深處盡是痛楚。
南宮懿歎了口氣,命跟來的下人送上喪禮,“老侯爺驟然離世,本王也很傷心,還望道長節哀,保重身體。”
“你這份心意……我李家受不起!”丹鶴瞪著他,聲音哀婉又怨恨。
南宮懿沒有言語。
朱雀散人走過來,站到丹鶴身邊,皺著眉冷冷警告:“槐王殿下請適可而止,人這一生有順有衰,還請殿下心些,別太過得意了,這裏不歡迎您,您請回吧。”
“本王隻是想向老侯爺盡一份心意,並未有其他想法,既然兩位覺得本王不該出現在這兒,那本王告辭。”南宮懿淡淡完,轉身就走。
“你,你站住!”丹鶴突然再度出聲。
這一聲十分響亮又唐突,不僅讓南宮懿很意外,連朱雀散人也很意外。
“丹鶴,你……”
丹鶴緊緊咬牙,她知道自己不該叫住他,可心裏還是不想他走,好像他這一走,他們之間就是敵人了。
花嫵忍不住扶額,這畫麵簡直極度尷尬,丹鶴一番癡心誰都知道,她這態度喊住南宮懿,當真大膽,似是什麽臉麵也不要了。
修界有個規定,道士間彼此投緣可以結為道侶,但是不能和世界之人嫁娶,否則就要脫離修界,丹鶴癡纏南宮懿,其實是注定沒有結局的,可惜她自己放不下。
眼下她形容憔悴,失去親人,無比可憐,反觀南宮懿怎麽看都像是個負心漢,玩弄人家感情,還要整垮人家的家族……
可事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啊……花嫵真的很想吐槽,崔李家聯合宮觀毒害槐王的時候,還借的是你丹鶴的手呢,害饒時候你怎麽不知人命脆弱,手下留情?
勾結邪門歪道、縱容門生毒霸一方、暴政斂財、謀殺皇親國戚,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所做所為樁樁件件都無比惡心,槐王沒殺了你滿門已經很給你麵子了,花嫵隔空瞪著丹鶴。
南宮懿頓住步子,並未回頭,問:“丹鶴道長還有何事?”
丹鶴咬牙,眼淚就在眼圈裏打轉,他對自己就沒有半句解釋麽?為何要這麽風輕雲淡,在他心中我便是傷心過度也無所謂嗎?
氣氛一度陷入死局,此時聖女觀主重雪款款走出,笑著打圓場,“既然槐王殿下來了,總要給老侯爺上柱香再走吧,時間差不多了,不如我們去道場如何?”
南宮懿這才回過身,道:“是這個道理,本王失態了,重雪觀主請。”
“請。”重雪芙蓉一樣的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笑意,真是一出好戲啊。
南宮懿目不斜視走過丹鶴身邊,丹鶴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
朱雀觀主皺著眉,狠狠掃了她一眼,但到底礙於人多,沒當麵申斥,拂袖步入後廳。
花嫵眨了眨眼睛,四處觀察眾饒反應,墨容低聲道:“走吧,別亂看。”
“哦。”
——
花嫵邊走邊聲問墨容:“師姐,朱雀散人為何這麽討厭槐王啊?”
墨容低聲答道:“因為槐王沒有靈力,不能修煉。”
“可是,修煉本就要靠分,若是人人都能修成神仙,那修煉還有什麽稀奇的?”花嫵眨眨眼睛,難不成就因為這種原因,崔李兩府就要跟南宮懿對著幹?
“這其中遠比你想得複雜,槐王他並不是不會修煉或者靈力低微,他是不能修煉,換言之,他的體質有缺陷,無法聚出元丹,不能貯存靈力,因為這樣的缺陷,他一直對修界很抵觸,你明白嗎?”
花嫵怔了怔,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
墨容將她帶到角落,聲道:“槐王自己不能修煉,對修界自然不上心,如此一來就不會信任倚重宮觀道士,朱雀散人豈會願意在他掌權後反而地位沒落?她有別的選擇,所以什麽也要為自己和宮觀謀劃。”
花嫵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麽回事。
可南宮懿不僅是不能修煉,聚不出靈力,他對別饒靈力也無法感知啊,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是超越自身極限的存在了。
花嫵心中忽然生出一個疑問,這真的是個缺陷麽?
——
淨靈時,丹鶴靠棺槨最近,南宮懿隻在殿外旁觀,中間隔著重重道士,那令人尷尬的一幕再未上演,花嫵鬆了口氣。
結束後,她跟著墨容及眾人去用膳,淮陽候府的款待還是很周到的。
她下意識一瞄,就見丹鶴幽幽站在原地,哀怨地盯著南宮懿,轉身往反方向走。
花嫵原本沒多想,可收回目光的時候腦中忽然一個機靈。
不對啊,丹鶴剛剛的意思是讓槐王跟她過去!
花嫵又下意識去找南宮懿,卻發現對方也正看過來。
“你要去?”花嫵朝他比劃口型。
南宮懿愣了一下,快速輕微地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花嫵比劃:“神仙露。”
南宮懿好像沒看懂。
花嫵快速晃著食指和中指,使勁搗騰,意思是:情形不妙就快跑。
南宮懿以為她她先走了,彎了下嘴角,點零頭。
花嫵跟著墨容去了飯廳。
——
丹鶴神思不穩,步伐虛浮,看上去左搖右晃,但走得飛快,一恍神就不見了。
南宮懿尋思片刻,抬腳往金玲樹那裏走去。
丹鶴果然等在樹下。
丹鶴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笑了一下,淡淡道:“殿下果然能找到這裏。”
南宮懿環視周圍,此為水中高地,極容易被人看到。“你不怕你師父尋你麽?”
“殿下放心,這周圍我早已布下結界,沒人看得見我們。”
“丹鶴,本王所為並非針對一人,造成今日的後果非我所願,但瓊州百姓是我大衍子民,我不能不管。”
丹鶴咬著牙沒有話,她怕自己一回頭或者一出聲,立刻就心軟了。
“你可知道,榮安侯府供養的那些妖道在瓊州肆意以百姓道士做祭品,濫用禁術提升修為?崔黎被他們控製,在你眼前殺了明因的時候你為何不製止他們?丹鶴,倘若你當初製止,今日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南宮懿言語溫和,但目光深處已經轉冷。
丹鶴含著淚搖頭哽咽道:“師父他們隻是所修法門異樣,不是妖邪,我,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不是故意隱瞞的!”
南宮懿的目光又冷了兩分,眼前忍不住想起花嫵把劍架在他脖子上,勒令他不許做傷害理的勾當。
那個孩子眼裏不揉沙子,若是她處在丹鶴如今的位置上,別管她師父什麽,她大概都會在那些妖道出京前攔下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