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城下的紛爭
灰撲頗城牆下,兩方人正橫眉冷對。
一些穿著粗布麻衣的百姓手裏提著各種農具,瞪著對麵,罵道:“一群騙人害饒禍害!還不趕緊滾!以後都不許進城!“
他們背靠城牆,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生怕對麵的人會闖進去。
”將我們觀主放回來,不用你們,我們立刻就走!“一個穿青色道袍的青年不服氣地喊,”你們這些愚人,憑什麽綁我師父!“
”憑什麽?憑他跟官府勾結欺騙我們!“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在眾人擁簇下走上前,痛心疾首道:”今年水患這麽重,田地被淹,多少人家中連孩子都養不活,是鬆月道長,讓我們將各家的牲畜捐出來,送去給河神做祭品,水災就會平息,可是結果呢?根本就是一個騙局!他一個出世之人,卻貪婪自私,昧著良心罔顧塵世性命,簡直該死!“
青年立刻道:“你們誤會他了!我師父沒有想要騙你們,他真的以為從長安來了修為高強的道士作法,才勸大家去獻祭的,我師父一向仁厚,你們有多少人都受過他的恩惠,怎會這樣想他!”
他話音剛落,從人群中突然衝出一個衣裙打滿補丁的婦人,抬手就朝他扔了一把泥巴,指著他邊哭邊罵:“那麽我的孩子呢?我兒子跟著他去瓊洲城觀祭典,怎麽沒有回來?那些妖道用人獻祭,我兒子是不是被他們故意殺了!你們這些殺人犯!你們不得好死!”
婦人一席話讓圍觀的百姓更加激憤,上前一步把幾個穿道袍的道士團團圍在中央。
青年緊張起來,慌慌張張的解釋,“不,沒有的,豆子是在去的路上與我們走散了,我們沒有殺人!”
“還敢狡辯!你們這些魔鬼,應該讓你們血債血償!”百姓們著就要衝上來。
“師兄,怎麽辦呀?解釋不清楚!“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靠近青年,情急之下抓住他的袖子。
“別慌,這些百姓在氣頭上,我們別跟他們硬碰硬,等他們氣消了,會聽進去我的話的。”青年雖然自己也緊張,還是勉強安慰他。
“要我就揍他們一頓。省得他們聽不懂人話!”青年身後站出另一個人,一手按在劍上,愣愣環視對麵一群瘋子,滿懷戒備。
“不可,師弟!”青年按住他,嚴肅道:“道門有規定,修界人不得對世界之人動手,你忘了!“
“那我們就在這兒站著生生被人打死?”那人極不讚成,“我們什麽也沒做錯,那些妖道禍害百姓,逃得無影無蹤,憑什麽我們要這些不知情的人承擔百姓的怒火?憑什麽師父要被他們抓起來吊打?”
“可師父過不讓我們衝動行事.……”青年還在猶豫。
“那也得把師父救回來再!不然就算你殺了人,師父他老人家也沒命懲罰你了!”他著,唰一把抽出了長劍。
他這一舉動更加刺激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他們中有人高喊:“道士殺人啦!”
頃刻間婦孺紛紛哭著往後躲,強壯的漢子們則直接拎著武器往中間十幾人身上掄,場麵瞬間變得不可控製,下一刻就會流血。
執劍的少年冷哼一聲,朝劍內注入靈力,劍身微微發光,他伸手橫劈出去,凡是被劍光掃中的百姓,都會被砍倒重傷。
突然之間,他的動作一滯,緊接著長劍脫手而出,掉在地上,他眼睜睜看著四麵八方的百姓朝他們砸來東西,內心頓時絕望。
一隻柔軟的手拍了拍他,他驚了一下,回頭就見一個矮他半頭的麵生女冠站在旁邊,右手抵著他的後心,手掌微微發熱,青年猛然意識到自己為何靈力受阻。
“借你修為一用。”女冠麵無表情快速道,她話音一落,少年立刻感到自己身上的靈力不受控製地瘋狂運轉,朝著後心的位置洶湧流竄。
女冠的掌心發出淡淡金光,她抬起左手,朝周圍一揮,一道淡金色的靈力波震蕩而出,生生將撲過來的百姓橫掃了出去,那些人像海潮一樣往後退去,但餘力褪去後,他們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明剛剛那道看似強橫的靈力掃蕩力道其實很溫和。
兩撥人都怔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少年不可思議地看著麵前的女孩,隻見那女冠輕輕放下手,往前走了兩步,朗聲道:“都鬧夠了嗎?災麵前,你們不想著怎麽活下去,反而圍攻無辜,都想去坐牢嗎!”
烏泱泱的城下,一時間因她的質問寂靜無聲,兩撥人雖然鬧不清楚狀況,也都不認識這女冠,可都隱隱猜到此人身負修為且深不可測,不敢放肆。
花嫵盯著最先話的白發老人,往前走了兩步,對麵的百姓立刻往後退,一臉戒備。
“老人家也算德高望重之人,這些人都聽你的吧?為何在此滋事?”花嫵冷聲質問,“官府竟無人管麽?”
“官府早就不管我們的死活了!”一些人大著膽子喊,“他們搜刮錢銀,搶奪牲畜,沒收糧食,根本不給我們活路!”
“官府不管你們,有人管你們,你們有什麽冤屈,大可跟後邊那位控訴,圍著些到絕境也不肯傷害你們的人算什麽本事!”花嫵手一伸,眾饒視線跟著她往後挪,看到一輛馬車。
南宮懿從容地走出來,站在馬車外,一襲白衣,神情溫潤,仿佛世外高人。
“他,他是誰啊?”有個婦人哆哆嗦嗦地問。
“他是攝政王,特地從長安來瓊州監督水患治理的,你們對官府有什麽不滿,統統告訴他,他自然會給你們作主。”
白發老者聽了這話搖晃著上前兩步,撲通一聲跪倒,嚎哭道:“大人啊!救救我們這些可憐百姓吧!”他一哭,眾人也跟著跪下哭,連被圍攻的幾個道士也一齊跪下。
花嫵看看她身旁那個少年還在發愣,出聲提醒,“還不跪下,不要命了?”
“啊?“少年立刻回神,趕緊跪下,垂著頭,生怕南宮懿降罪的樣子。
花嫵鶴立雞群,遙望南宮懿,心裏的氣跟海浪一樣一波下去一波又衝上來。
她還是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為南宮懿靠衝垮祭典的騙局鬥倒以溫儒敦為首的瓊州官員就算了事,殊不知故事往往隻挑精彩的地方寫,可現實會蔓延出無數的後續,權力爭奪的兩端內,必然會有犧牲。
白扇瀑布被衝垮,百姓們除了不滿官員的不作為,還有就是對妖道禍世的憎恨,激憤之下,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規矩的道觀,哪些是邪門歪道,於是就會造成今日看到的這種局麵。
一麵是不願觸犯道門門規的良善道士,一麵是受到欺騙流離失所的無辜百姓,在上層貴族與皇權的爭奪之間,他們簡直又蠢又讓人心疼。
而南宮懿,花嫵眯起眼睛,受眾人跪拜的南宮懿雖然是來救他們於水火的,可也不能普渡眾生,他定下整個計劃的時候,想必就已經料到會有後續的這些衝突了,他是拋棄了大衍道觀中的這些無辜道士,任由他們堵住百姓的怒火,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的。
“你,你怎麽不跪?”執劍的少年回過神,看她還直直站著,大著膽子問。
花嫵冷笑了一下,在他驚訝的目光中,遙遙瞪了南宮懿一眼,轉身往城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