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乞巧節遊湖
入夜,清風徐徐,鏡湖之上浮著各色畫舫。
岸邊燈火通明,琴瑟悠悠,空中飄著淡淡荷香,朦朧月色之下,人影穿梭不疊,不知掩了多少癡情心思。
花嫵與靈霄站在河邊,一人手捧一隻河燈放入水中,跟身邊其他女孩子一樣許願。
“道長許了什麽願?”靈霄聲問。
“早日修行結束,回稷華山。”花嫵隨口問:“你呢?”
靈霄遲疑片刻,沒有話。
花嫵笑笑,“這位姑娘許了什麽願,不好意思呀?嗯?”
“你取笑我!”靈霄急起來。
“怎麽?難不成你瞧上了哪家公子呀?動心了?”
“不準了!”靈霄起身去追她,花嫵提著裙子沿著河岸跑。
兩人鬧過一陣,站在湖邊吹風,鬧中取靜裏,隻聽靈霄輕歎,“我身處歡場,怎會把逢場作戲當作真心,更不會不知身份,對那些精貴的公子哥動心了。”
花嫵輕輕問:“那你許了什麽願?”
靈霄望著遠處,答:“願年年歲歲平平安安,來日能回到家鄉,為我爹娘敬香掃墓,盡一份孝心。”
原來她是思念死去的父母了,花嫵很心疼她。
“起風了,咱們去遊湖吧。”
“好。”花嫵道,於是兩人乘上停泊在湖邊的一隻船,往湖中心去。
成片河燈向她們身後的方向飄去,燈火照亮了湖麵,宛如星河。
兩人都沒瞧見,一波細浪打過,那成百上千的河燈裏,有兩盞突然傾覆,燈火瞬熄。
——
酒過三巡,徐青衛打了個酒嗝,卻還不肯放下酒盞。
“你叫本王來開解你,又不發生了何事,本王如何開解?”南宮懿坐在他對麵,頗為無奈。
徐青衛往後一靠,順手撩起簾子,往波光粼粼的湖麵瞧去,微風讓他清醒了一些。
“沒什麽,就是約人未果,有些丟臉。”他嘟囔。
他想了一夜,今日一早鼓起勇氣往流雲觀送了貼子,請花道長去遊湖,結果不出所料被拒絕了。
“既然人家拒絕了,便不要胡攪蠻纏,我朝雖然風氣開放,可風流債惹多了,於家宅不寧,總是不好。”南宮懿伸手為他斟了一盞茶。
徐青衛借著酒勁調侃,“嘖嘖嘖,殿下的克己複禮一般人可學不來……唉,我若是像殿下一樣還未成家就好了。”
南宮懿微微詫異,“什麽樣的姑娘,讓你如此上心啊,竟連這種話都得出。”
“自然非凡俗可比,厲害著呢。”徐青衛悶一口酒。
南宮懿默默不言。
“殿下的毒既然解了,還不考慮一下娶妻麽?”
“就算解了也要裝作沒解,穩著宮觀,娶妻之後人多眼雜,容易露餡,何必呢。”
徐青衛勸道:“殿下也太謹慎了,須知朝堂紛爭,爾虞我詐是永遠都不會平息的,殿下若想等一切都解決再為自己做打算,何時是個頭?就算把四大家族都端了,遲早也會有新的四大家族出現,殿下,這大衍的江山不能隻靠你一個人,你忙不過來的。”
南宮懿垂眸思量,搖頭歎道:“讓我奔忙的不是這大衍江山,而是下,下危局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能心安,如何為自己考慮。”
徐青衛莫名奇妙,“如今四海太平,諸國相安無事多年,關係穩定,何來危局?”
南宮懿幽幽道:“是啊,連各國皇權都能在太淵觀所見下平穩傳承,還能有什麽危機潛伏呢?”
的確,一百多年以來,這片大陸都未有大規模戰事爆發,據三百年前,可不是如此。
那時諸國交戰頻繁,相互傾吞兼並,甚至為了戰勝敵人不惜借助邪門歪道的力量,到處屍骸遍野,寸草不生,直到太淵觀祖師南乙真人入世,掃除邪道,分出修界與世界,定立規矩,宣揚道義,才有了如今的太平。
所以太淵觀的地位才能淩駕於修界甚至整個世界之上,而自南乙真人以來,太淵觀每位掌門都兢兢業業守護正統,守護修界與世界,不敢有所懈怠。
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可南宮懿卻一日比一日不安。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親眼見過這太平下的惡果。
多年過去,每當他回想起前世臨死前的腥風血雨時,還是如置身地獄一樣不寒而栗。
那一幕幕的慘狀每每讓他午夜驚醒,提醒他眼前的太平不是真的。
別人被蒙在鼓裏,他卻該清醒過來。
他是偷窺過結局的人,不會有好結果,所以,一定要在危機來之前找到真相,找出挽救的法門才行,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南宮懿愣神之際,徐青衛坐在船塢中,盯著一艘船,盯了許久。
“那好像是……清江閣的船。”他揉揉眼睛。
“是嗎?”
“聽月餘前,清江閣出了一位嗓音極婉約的姑娘,名震長安,叫槐兮,起來,這姑娘還真是大膽呢,竟不避著攝政王的名諱,以‘槐‘字起名。”
南宮懿笑笑,並未放在心上。
徐青衛已經站了起來。
“你做什麽去?”
“我方才聽見船家了,裏頭坐著的就是槐兮姑娘,我要去會會。”
“坐下。”南宮懿微微皺眉,“你堂堂朝廷大員,這樣過去像什麽樣子,你若實在想見她,派人請來就是了。”
徐青衛被動,吩咐廝去請。
沒過一會兒,廝回來道:“殿下,公子,船上人槐兮姑娘這會兒不在,不能過來助興。”
徐青衛一揚眉毛,炸毛拍桌,“胡!睜大眼睛瞧瞧,那船裏分明坐著一個姑娘,他們搪塞你,你瞧不出?再去請。”
廝唯唯諾諾地跑出去。
“回來!”徐青衛著,從懷裏掏出一摞銀票扔過去,看著少也有幾百兩。
“一盞茶時間,叫她務必出現在簾外。”
南宮懿微微無奈,“你非要請那姑娘做什麽。”
徐青衛撇嘴,“她呀,定是瞧著我們這艘船不夠氣派,以為不是什麽大人物,這才懶得搭理,你若豪擲千金,她一定會來,大人我要削削她唯利是圖的氣焰。”
——
船之上,簾幕被風輕輕吹起一角,露出花嫵半張麵孔。
她從一把荷花中抬頭,詫異道:“我不是叫你回絕了那家公子嗎?槐兮姑娘不在船上。”
船夫有些為難,“這……他家公子認定了我們誆他,還帶了不少銀票……”
花嫵頗為無奈,靈霄確實不在,方才她們正逍遙痛飲,一條頗為華麗巨大的畫舫駛過,將她請走了,這個公子就算給再多錢,她也變不出一個靈霄來呀。
“把銀票退回去,我們靠岸吧,生出誤會就不好了,別給槐兮添麻煩。”她淡淡吩咐。
“是,姑娘。”
——
廝揣著銀票回來,雙手奉上。
南宮懿挑眉看向徐青衛,溫潤的眼眸中頗有揶揄,“看來這位槐兮姑娘並非俗物,不是錢銀能打動的,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徐青衛:“……”
“酒喝夠了嗎?喝夠了就回家吧,我讓東梧送送你。”
徐青衛低頭尋思半晌,忽然拿起一旁的劍,幹脆走出船艙。
“殿下,徐大人怎麽走就走啊?”東梧守在門口,見徐青衛氣衝衝出去,進來問。
南宮懿搖搖頭,“他心情不好,也不知在跟誰較勁。”
西柏舉目遠眺,忽然驚訝地喊:“不是吧,徐大人往槐兮姑娘的船上去了,他還沒放棄啊?”
南宮懿喝茶的手臂一頓,頭痛起來,吩咐西柏,“你跟去瞧瞧,別叫他嚇著人家姑娘,人家不肯上他的船必然有道理,他喝多了,隻怕控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是,屬下這就去!”西柏屁顛屁顛接了任務,他也挺想瞧瞧那槐兮姑娘生得有多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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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嫵將一捧蓮花修剪好,插到琉璃瓶裏,認真擺弄,船艙的簾子忽然就被掀開,帶起一陣陰颼颼的風。
她回眸一瞧,不免驚訝,“徐大人!”
徐青衛則如晴霹靂,站在門口滿臉震驚。
眼前人如花似畫,驚豔得他失神不已,半晌挪不開眼。
他一下子就把什麽都忘了,瞬間酒醒,喃喃道:“花道長?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