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英雄隕落
“任鵬飛和吳天已經在路上了，你自然也能來。汪鵬給你們很多人都寫了遺書，其實要是沒寫的話，也不會通知你們了。”
??部隊不是誰的後花園，如果不是同一個部隊，是肯定不會通知的，但如果有遺書，就另當別論了。
??“我會立刻趕過去。”
??看著通話上的名字，我開始意識到，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消失在我的手機裏，也消失在我的生活裏，以後不會再出現了。
??我坐在凳子上沉默良久，殷詩晴就坐在我身邊，一句話都沒有說。
??痛到了極點就會麻木。
??確定真相的我，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哭的歇斯底裏，或許是我見慣了生死，又或許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宣泄此刻的心情。
??殷詩晴就站在我的旁邊，看著我發呆，看著鏡子裏的我眼圈泛紅。她沒有安慰一句話，因為她相信我能調整過來。
??這種默契讓我舒服，她現在說任何一句安慰的話，都會讓我崩潰。
??也不知道做了多久，我搓了搓臉頰，說道：“對不起，晴姐。我得去趟成都。”
??“我想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
??我呼了一口氣，說道：“演習要演全套啊，我走了，你可以說我家裏有急事，你要是跟我一起走了，就沒法解釋了。”
??“但你這樣走，讓我怎麽放心啊？”
??“沒事，我能承受。幹特戰的，有幾個落得好下場的，生命不息、戰鬥不止，我早就想開了。”
??“你別這麽說，你這樣我就更不放心你自己去了。”
??“沒事，你別跟我去了。”
??我拿出手機查看機票，出發的突然，票價貴的要死，但也懶得在乎了，直接訂了最近的航班
??殷詩晴強烈要求跟我一起去，但還是被我拒絕了。
??她和汪鵬一點交情都沒有，僅僅是見過而已，沒必要跟著去。
??她是擔心我，她看出來我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不想表現出脆弱的一麵。
??事實如此，但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的脆弱，崩潰也好、頹廢也罷，我都想自己承受。
??回去拿了行李，就火速去了機場。
??殷詩文看著我著急的樣子，一頭霧水，我也懶得說些什麽，心早就飄到了成都，讓他姐解釋吧。
??過安檢的時候，廣播已經通知登機了。
??我來不及告別，殷詩晴也來不及叮囑。
??坐在飛機上，望著窗外漂泊的雲層，我的心也隨著忽上忽下，腦海裏不斷閃出獵人學校時的畫麵。
??濃厚的戰後情，都是在艱苦中建立的。我們在獵人學校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並肩作戰對抗恐怖組織，這份情誼不次於東北虎的戰友。
??似乎從獵人歸來開始，我們這五個人似乎都被命運魔爪鎖住咽喉。
??倪秋背井離鄉，淪為雇傭軍，過著每天在刀尖上舔血、漂泊無依的日子。
??現在汪鵬居然犧牲了。
??或許，我們都肩負了重任吧。這份重任壓得我們透不過氣來。倪秋選擇了極端，汪鵬選擇了解脫。
??晚上六點鍾，飛機降落在雙流國際機場。
??這是我第二次來成都，上次還是跟著總部巡視組來的，那時飛機直接降落在駐地，也沒有感受成都的魅力，也不知道駐地的具體位置。
??打通了通知我噩耗的那個電話，核對身份後，對方說了地址。
??機場不好打車，得排隊，快要排到我的時候，對方又打過來，說會有車來接我，讓我在機場等一會兒。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一輛獵豹Q6停在我麵前，軍用拍照，副駕駛下來一位女少校，一身軍裝常服，絕對的軍花級別，我看的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裏見過。
??“你好，我是安曉彤。”
??“你好，我是陳鋒。”
??安曉彤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我知道，麻煩您在車上等一會兒，我愛人在北京出差，半個小時後到。”
??“嗯，沒關係。”
??我坐在後排，司機是一名上等兵，規規矩矩的坐著。
??這位女少校恐怕不簡單，不然怎麽能有司機專門接送呢？又或者說，一會兒來的人，不簡單？
??安曉彤坐在副駕駛一言不發，眼圈紅紅的，應該也是為汪鵬的事。
??車裏的氣氛有些壓抑，我問道：“首-長，我看您有些眼熟，見過嗎？”
??“我們沒見過。或許你見過我堂妹吧，她和長得很像。”
??“堂妹？我好像沒見過姓安的……”
??“認識任鵬飛嗎？”
??“認識。哦，我想起來了，他錢包裏的照片，他愛人是你堂妹？”
??“嗯。”
??原來有這層關係。
??那一會兒要來的人，就是任鵬飛的姐夫？
??有點亂吧。
??也不認識，大家都是來奔喪的，心情又十分壓抑，自然沒什麽可聊的。
??半小時後，安曉彤走下車，迎麵走來了一位中校，一身的軍常服，個子很高，偏瘦，臉頰棱角分明。
??安曉彤和他親切的擁抱，低聲耳語幾句，我也趕緊下車，敬禮打招呼。
??“你好，我叫衛軍。”
??我也自報家門，握手後衛軍說道：“我聽說過你。”
??我苦笑著說道：“汪鵬提起的嗎？”
??“不全是，上車吧。”
??衛軍太年輕了，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居然混到了中校。
??這是我見過最年輕的中校了。
??再看看顯赫的軍車拍照，我大概能猜出來，這是個名副其實的軍二代，這車應該是他家裏的。
??衛軍的眼圈紅紅的，上了車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他的愛人安曉彤也始終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
??我自然不會沒話找話，事實上我也沒有心情認識他們。
??一路無話，車子開出了市區，前往西南獵鷹的駐地。
??車子一直開到了機關樓門口，衛軍問道：“陳鋒，常服帶了嗎？”
??“嗯，那你就在車上換吧，然後曉彤，你帶他先過去，首-長讓我先去他那一趟。”
??“嗯。”
??說完衛軍就進了機關樓，看他腳步輕快的樣子，要不是首-長要求的，肯定迫不及待的去看汪鵬。
??安曉彤和司機都下車，我飛快的換上常服，然後跟著安曉彤去往後麵的禮堂。
??繞過正廳，就是英烈廳。
??在門口，看到了任鵬飛和吳天。
??“來了啊？”
??吳天的嗓子有點沙啞，拿過一朵小白花別在我的胸口。
??一旁的任鵬飛衝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任鵬飛身後走過來一位上尉，和安曉彤的確很像，隻是顯得更消瘦年輕一些，胸口的姓名牌上寫著“安穎”兩個字。
??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臂章居然是“總參-謀部”。
??不會是二部的吧？特工？
??安穎給安曉彤戴上白花，問道：“姐，我姐夫呢？”
??“一會兒過來。”
??我和安曉彤走進廳內，璀璨的燈光、簇擁的鮮花、醒目的挽聯，汪鵬一身的軍常服，安靜的躺在那裏。
??汪鵬的神情並沒有多麽安詳，似乎在生命垂危的那一刻，他依舊緊咬著牙關，靈魂傲然挺立著。
??我的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渾身發抖。
??“敬禮！”
??這樣的場合，我不知道參加過多少次，可還是無法習慣，每次還是痛徹心扉。
??挽聯浩氣衝天。
??無冕之王，忠骨垂青昭日月。
??功高九天，壯士千秋泣鬼神。
??我抱著冷酷棺材泣不成聲，多想有一個人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惡作劇。
??吳天走進來把我拉出了廳外，英烈廳裏隻有衛兵警戒，和一直站在汪鵬身邊發呆的龔曉宇。
??“想開點，幹咱們這行的，早晚都他娘的這個下場。”
??吳天捶著我的胸口，輕聲安慰著。
??安曉彤擦著眼淚，問旁邊的楊英偉：“龔曉宇就一直這個狀態？”
??“嗯，回來就一直這樣，不哭不鬧，換完常服就站在那，累了就坐下，不吃不喝，誰勸就衝誰發火。”
??“他媳婦呢？蒙娜勸也不聽？”
??“蒙娜去給弄吃的去了，勸也沒什麽用。”
??安曉彤歎了一口氣：“等衛軍來吧。”
??我知道汪鵬的關係，兩個人生死與共十來年了，這份情感可想而知？
??說曹操曹操就到，衛軍輕快的腳步走了進來，不理楊英偉和任鵬飛打招呼，徑直的走進英烈廳。
??“敬禮！”
??衛兵的號令下，衛軍緩緩地舉起右手。
??我們在後麵看不到衛軍的表情，但我們所有人都感受到，衛軍此時一定淚流滿麵。
??“老排長，我來了。”衛軍哽咽得有點聽不清楚。
??這一句老排長，足以道出他們的交情。
??我小聲問了任鵬飛一句，這衛軍是什麽人。
??任鵬飛小聲回答道：“曾經也是特種兵，在西南獵鷹服役很多年，和汪鵬、龔曉宇是過命的交情。現在是軍區特戰研究中心的參謀。”
??我們小聲談論的時候，衛軍已經行完了禮，趴在棺材上泣不成聲。
??站在旁邊的龔曉宇依舊沒有任何表情，但眼淚就掉了下來。
??剛才還冷酷無比的衛軍，此刻哭得像個孩子。
??楊英偉正要進去拉的時候，被安曉彤攔住了：“讓他哭一會兒吧，我還怕他哭不出來呢。”
??衛軍越哭越厲害，之後一把抓住龔曉宇的衣領拖到前麵，一腳將他掀翻在地，摘下軍帽就砸在龔曉宇的臉上。
??“龔曉宇！你他娘的怎麽打的仗？王八蛋！你配當兵王？你他娘的還是當年的孬兵！記吃不記打，你忘記當年孫昊（前任西南兵王）是怎麽死的嗎？”
??衛軍上去又一腳，罵道：“你還想害死多少人？那麽多人因為你死，你怎麽不去死？”
??這兩腳下手極其重，把我們都驚到了。
??警衛連忙拉住衛軍，否則非把龔曉宇打出個好歹來。
??龔曉宇躺在地上打滾，終於哭的像個孩子一樣。
??麵對衛軍的職責，他沒有還一句嘴，隻是哭著打滾。
??廳外的我們都靜默著，我們都深深地知道一個道理，有些痛，在哭出來的一瞬間就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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