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北海激戰(下)
然而,布魯斯的手並沒有鬆開匕首,我掙脫他的同時,匕首也從我的臂膀裏抽了出來。
??和刺入的撕裂感不同,這種痛楚讓我暈眩,仿佛生命從體內被抽離一般。
??意識渙散的一瞬間,布魯斯飛快的起身,匕首再次刺入我的肋下!
??我下意識的抵擋,沒有讓匕首刺的更深,然後一腳踹開他,順勢奪過他手裏的匕首。
??催淚彈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雖然艙門被炸開了,但是布魯斯並沒有打碎前麵的玻璃,瓦斯氣體並沒有得到快速消散。
??我還好些,在獵人學校的時候,三天兩頭就要被熏瓦斯,雖然現在我仍然無法忍受瓦斯氣體,但似乎身體機能已經習慣,並沒有產生很強烈的生理反應。
??反觀布魯斯,滿臉的眼淚和鼻涕,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縱然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比我好,但已經沒有和我搏鬥的能力了!
??搏命時刻,我根本不會考慮那麽多,匕首翻轉,狠狠地刺向他的脖頸。
??布魯斯雖然不堪忍受瓦斯的折磨,但頭腦還是清醒的,下意識的用手格擋住我的匕首。
??然而,這一擊我使出了渾身力氣,匕首穿過他的手掌,刺在他的脖頸!
??血流如注,布魯斯瞪大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握住匕首,不讓我拔出來。
??我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咬牙切齒的說道:“血債血償!”
??因為我說的是中文,布魯斯狐疑的看著我,不明白我說了些什麽。
??我又用英語說道:“在北國邊境,是你用M200打傷了我的兄弟!在西亞,是你狙殺我的隊長。去阿鼻地獄做你傭兵首領的夢吧!去向我的兄弟臣服、贖罪!”
??布魯斯慘然的麵色露出一絲絕望的笑容,他怔怔的看著我,眼中滿是不甘和狠毒,他狠狠地抓著我的手,像是要將我狠狠撕碎。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瓦斯氣體,我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和布魯斯脖頸裏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我看著布魯斯逐漸渙散的目光,內心沒有一絲的快感,反而無比的難過,這一切似乎不重要,複仇後並沒有讓我有多心安。
??“再見,布魯斯!”
??我抽出匕首,鮮血如注,視野裏一片血霧。
??我怔怔的看著布魯斯在地上抽搐,看著他的目光逐漸渙散,僵硬的躺在地板上。
??槍聲稀疏了不少,樓上樓下,都是隊員們的嗬斥聲,我掙紮著站起身,望向門口,黑瘦的爆破手舉著手裏的步槍,怔怔的看著我。
??船停了。
??我望著窗外,直升機依舊盤旋在上空,看飛行的角度和姿勢,顯得有些肆無忌憚,這或許是我們勝利的信號。
??透過玻璃,我發現自己渾身是血,尤其是臉上,看上去是那麽的恐怖。
??我歪著頭,望著玻璃上的自己,一點都不覺得陌生。
??我開懷大笑,這樣看起來,玻璃裏的自己像是地獄裏的殺神,又像是真實的自己,那般恐怖、那般醜陋、那般孤獨。
??爆破手捂住鼻子,有些驚恐和狐疑的看著我,問道:“隊長,你聞不到瓦斯的味道嗎?”
??我晃過神看著他,然後仔細思索他的問題,也讓出竅的靈魂得以回歸,刺激的氣味讓我恢複清醒。
??漫步走出設備艙,樓梯間,宋豪押解著銬起來的邱浩然走了下來。
??邱浩然看著我的模樣,嚇了一跳,但還是咬牙切齒的說道:“都是你!是不是你?”
??“哈哈哈哈!”
??我狂笑著,將匕首放在他的臉上,這個舉動把宋豪嚇了一跳,提醒道:“隊長,他……”
??看到我冷靜的目光,宋豪鬆開手不再說了。
??倒是邱浩然,驚恐的盯著麵前的匕首,生怕我激動之下割破他英俊的麵容。
??我直視著他,沉聲說道:“是你把我抓來的,難道你沒想到後果嗎?實話告訴你,我正愁找不到你呢,你要是不把我抓來,還真的逃走了。”
??“CNM!老子一開始就應該殺了你!”邱浩然破口大罵。
??我將匕首釘在破碎的艙門上,狠狠地一拳打在他的麵頰上。
??力道十足的一拳,讓邱浩然跌倒在地,嘴裏滿是鮮血,痛的睜不開眼睛。
??“隊長……”宋豪沒有阻攔,但似乎想說些什麽。
??我靠在首艙的窗戶上,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冷聲說道:“帶走。”
??“是……”
??仿佛所有由仇恨引起的憤怒,都在手刃布魯斯的那一刻,變得煙消雲散了,至少不會讓我做出不理智的行為了。
??邱浩然被押下樓時,嘴裏還罵罵咧咧的,在一樓的孫小武上去就是兩巴掌,要不是段弘毅攔著,非犯錯誤不可。
??“小武!”
??我喊了一聲,才算沒讓孫小武失控。
??孫小武看著我滿身是血的樣子,順著樓梯跑上來,慌亂的問道:“傷哪了?”
??我默默地搖搖頭,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癡癡地望著外麵忙碌的景象。
??好像剛才我和布魯斯廝殺的時候,海軍陸戰隊就已經登船了,他們第一時間控製了專家們。好在這些高學問的人當中,沒有太棘手的。
??至於這些人為什麽會和邱浩然同流合汙,回去以後挨個審問就知道了,此時這些人和邱浩然一樣,被押上了突擊隊來時的運輸機。
??這樣一來,各個參戰突擊隊暫時就回不去了,正好守護這些精密儀器,把船開回去。
??酒精灑在傷口的疼痛感,將我從恍惚的意識中拉出來。孫小武熟練地將我的傷口消毒、止血,然後用繃帶在我肋下和肩膀上繞圈。
??我看著一旁被劃破的襯衫,罵道:“你把我衣服劃了,我穿什麽?”
??“都是血,還穿個屁!”
??孫小武歪過頭,看了一眼設備艙裏布魯斯的屍體,歎道:“這王八蛋就這麽死了啊?”
??“怎麽?你想要活的?”
??“死了好,萬一這小子在其他國家犯過事,還得遣送,到時候再被傑森救走就麻煩了。”
??我不由一笑:“說好了啊,我可不是故意殺他的。”
??“不用解釋,這種事越描越黑。”
??“……”
??雖說我報仇心切,恨不得將布魯斯千刀萬剮,可若真能活捉的話,我真的不會殺了他。如果眼中沒有法度、肆意妄為,那和這些匪徒又有什麽區別?
??何況,有很多事情,布魯斯還沒有給我答案。
??不重要了,人死燈滅。
??我從殘破的艙門拔出匕首,這是一把M9軍刀,刀柄上依稀有著蜘蛛的圖案,比一般的M9軍刀要重一些,看來應該是特製的。
??擦掉血跡,鎢鋼的顏色便顯現出來,材質倒不算價值連城,但因為是特製的,恐怕在黑市上也能賣到四位數的價格吧。
??我喃喃道:“陶宇最喜歡M9軍刀了。”
??孫小武默然的點點頭,說道:“那就帶回去送給他吧。”
??海警來到首艙,和段弘毅、海軍上尉溝通返航的事情,需要快點打掃戰場了。
??我不在樓梯間礙事,在孫小武的攙扶下走出了首艙。
??似乎看出來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出來的時候孫小武還開玩笑道:“話說你這格鬥真得好好練練了,你還記得上次在邊境不?你就差點沒打過那個頭領,這次又差點折了。”
??“滾!”
??海軍陸戰隊清點著貨艙裏的儀器,剛好看到他們把裏麵的折疊床搬出來,孫小武過去拿過來一個,就放在首艙旁邊,讓我躺下。
??“你們去忙吧,別管我。”
??“也沒什麽事,交給海軍吧。”
??剛才上來的海警應該是會開船的,站在瞭望台上喊著返航。
??幸好當時宋豪和徐磊成功拿下操控艙,否則就隻能通過炸毀液壓泵的方式停船了,到那時這艘船就沒辦法返航,這些精密儀器和人員運回去,不知道直升機要跑多少趟。
??剛躺下,就看到徐磊和突擊手將布魯斯拖了出來。
??我叫住他們,說道:“死者為大,找東西蓋上吧。”
??“是。”
??孫小武坐在我旁邊,搖頭說道:“這種人,有什麽值得可憐的。”
??“是不值得可憐。可戰爭裏,再可恨的人都值得尊重。”
??“有信仰的人才值得尊重。”
??“殺戮,也是一種信仰吧。”
??不是為布魯斯辯解些什麽,而是我忽然覺得,仇恨不會因為死亡而結束,隻會帶來新的仇恨。
??這世界上有那麽的信仰、理論,或許本身並不存在對錯。美好和黑暗,就像是白天和黑夜,有人盼望極晝,就會有人盼望極夜,都是偏執。
??在我漫長的軍旅生涯中,似乎讓我堅持下來的,就是對這份仇恨的偏執。
??布魯斯算是我的仇人之一,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嚐到複仇成功的滋味。
??沒有想象中的開心,心安是有的,像是有了個交代似的,可更多的是難過。
??這份難過,不知道從何而來,也許是覺得,就算如此,陶宇也不可能活過來,那些痛苦的過往終究還是切切實實的經曆了,不會因為複仇成功而改變些什麽。
??那些虧欠,我仍舊不能挽回。
??那些遺憾,我仍舊無法填補。
??那些曾活在我生命中鮮活的人,我終究是再也見不到了。
??我躺在折疊床上,迎著海風和正午的陽光,感到從未有過的從容和心安,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但並沒有睡多久,傷口的痛楚驚醒了我。
??目之所及,仍舊是茫茫的大海。穿著藍白色作戰服的海軍戰士們屹立在旁,天上的海鷗鳴叫聲,像是為我們歌頌著凱旋的戰歌。
??我坐起身,穿上披在我身上的作戰服,看樣式就知道是猛虎突擊隊的,胸口也寫著番號呢。
??軍銜是上尉,應該是段弘毅的備用作戰服,他們現在都穿得是黑色反恐作戰服,這是綠色的。
??走進首艙,看到段弘毅正在給隊員們開會。
??“剛剛擴編整訓結束,就迎來這次實戰,我是沒想到的,你們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實戰,我知道,你們現在心裏很亂,有什麽錯誤我們回去再總結,現在,忘掉一切!如果忘不掉,或者有什麽不舒服的,要及時找我說,千萬不要自己胡思亂想,明白嗎?”
??“是!”
??第一次麵對血腥、廝殺的場麵,難免會有些恐懼,結束之後也會後怕,如果不得到排解,很容易留下應激反應,這種心理疾病要是嚴重了,可能會影響生活,甚至斷送特戰生涯。
??我倚靠在門口,不由得笑了。
??段弘毅剛來的時候,當特種兵都不合格,但現在,已經算是優秀的特戰指導員了。
??既會打仗,又會做思想工作,這種人才很難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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