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說客
陸國華似乎沒想到我會突然發問，準確的說，是沒想到我會在提到勤務班的時候，突然問到他。
??所以他愣了一下，除了驚訝，也是在猜測，是不是被我看穿了。
??“我認什麽？”
??陸國華略微閃躲的眼神，自然沒有逃過我的眼睛，他是個耿直的人，向來不會撒謊的。
??我腦子應該算是不聰明的吧，否則怎麽到勤務班之後才看穿呢？或許當時的我，已經被現實敲暈了吧，沒時間去想這些。
??在這段日子裏，那些悲傷和悔恨令我倍感煎熬，這些情緒在暗無天日中積怨，我不止一次的反思，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讓我離開不好嗎？
??勤務班對於我來說，無疑是一種隱形的牢籠。看似自由，實則限製了我的一切。
??我顫聲說道：“陸叔，你當初是怎麽跟我說的？”
??“我忘了。”
??“我沒忘。”
??我看著陸國華，說道：“你說，讓我沉住氣，這是我該付出的代價，有你在，隻要有機會，你就會把我拉回來。實際呢？當初首長找你探討我的歸置問題，是你提議我來勤務班的吧？”
??成浪濤是討厭我，但他是個特別有原則的人，別說討厭我，就算恨透了我，也肯定是按照規章辦事，不會獨斷專行，當時的我有些惱怒，所以忽略了這一點。
??古鴻誌自然是力挺我的，但如果成浪濤提議嚴懲、李乘風提議趕出猛虎分隊、陸國華提議到勤務班，試問古鴻誌還撐得住嗎？
??今天的局麵，很大程度是陸國華左右的，因為如果他當初也力挺我，我最差也是去其他作戰分隊。
??可笑的是，我居然以為陸國華是力挺我的，他也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嗯，是我提議的。”
??陸國華出奇的坦誠，又看著我說道：“我害過你嗎？你的性子需要磨礪，陶宇的犧牲，更讓我覺得，你需要經曆這些。”
??“嗬嗬……”
??“不過，我說會給你創造機會，讓你盡早回來，也是實話，你不可能待在勤務班太久，祖國需要你，軍隊需要你。”
??“我不會相信你了，這次的巡視組，算是一個機會吧？你打算把我拉回來嗎？”
??陸國華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解釋道：“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這個巡視組當然是次機會，但你想借此機會回到猛虎分隊，根本不可能！”
??“那讓我去幹什麽？”
??我哽咽著說道：“你讓我死去吧。”
??“你這叫什麽話？”
??“心裏話。獵虎突擊隊要去邊境協防了吧？你讓我去，把我調到214團當個哨兵也行。要不你看哪個任務最危險，把我派去。要麽重生，要麽戰死如何？”
??李乘風忽然嗬斥道：“陳鋒，你瘋了吧？”
??“我的確瘋了！”
??我激動的喊道：“是你們逼我的！算你們演技高超，你們以為所做的一切真的能幫助我？但你們捫心自問，真的了解我嗎？”
??“該受到的恥辱我已經受了，臉上的傷疤還不夠嗎？陶宇的犧牲還不夠嗎？你們真以為我沒心沒肺，不反思、不悔過嗎？現在！就現在！要麽讓我戰死沙場，要麽讓我抱憾還鄉！”
??“你們這樣，算什麽？”
??“寒心！”
??我咬牙吐出兩個字，將拳套摔到地上，拿起旁邊的軍裝離開了健身房。
??“陳鋒！”
??陸國華和李乘風紛紛呼喚，但我真的是心如死灰，頭也沒回。
??我的怨恨，不是針對這支軍隊，也不是英雄末路的不甘，是怨恨他們不了解我，還以為我是他們眼中的孩子，是那個信仰不過關、滿心自負的陳鋒。
??或許我該承認，我的確足夠自負，很多時候也無視那些原則。但我對祖國、軍隊和人民，沒有半點的不忠誠。
??這又是何必呢？為什麽要把我逼到這樣的境地？還要讓我背負著國仇家恨、如行屍走肉般煎熬多久？
??不是我沒有耐性，而是我不想等了。
??有些話，必須要說。而有些事，也刻不容緩。
??委曲求全、刻意討好，我做不到。我不是野獸，誰也別想當我的獵人。
??道理我都懂，或許我還沒能認識的那麽深刻，但我知道該怎麽做，而我今後也必然會按照正確的路走。
??把我放在勤務班，真的有必要嗎？
??對我來說，血淋淋的教訓已經擺在眼前，恥辱已經刻在我的臉上了，我還需要反省思過嗎？我沒有一蹶不振，就已經足夠堅強了，不需要誰來告訴今天的一切有多麽慘痛。
??我還真不是那種無病而呻的人，甚至從不向誰坦露內心苦楚，再大的壓力也都會裝作很輕鬆的樣子，我自認為自己還算是堅強的。
??但堅強歸堅強，這種日子換做誰都會難熬。
??所謂難熬，不是瞧不起後勤單位，也不是覺得丟人，隻是這裏不屬於我，倘若這些痛苦的過往不曾經曆，我一當兵就在後勤班，就不會覺得難熬了，反而算是過的挺瀟灑的。
??我決心打破這種現狀，哪怕是和上級撕破臉皮，也在所不惜。
??從健身房回去之後，我就在宿舍寫了退伍申請書，理由還是很充足的，傷病。
??受了這麽多次傷，哪能不留下病根的？隻要陰天下雨，就會疼的睡不著覺，按照大夫的說法，要是不好好調養的話，等到五十歲的時候，就有可能在輪椅上度過了。
??若是按照規章製度，我腳踝處和雙肩的傷，就已經夠退伍的資格了，裏麵有鋼釘。
??就是仗著年輕，身體素質好，才能繼續留在特種部隊。準確的說，是咽不下心裏那口氣！
??李乘風、張澤、孫小武……誰不是遍體鱗傷？而為什麽還不退伍，甚至孫小武為了留下來，每天都在操場上揮汗如雨。
??誰不想無悔的退伍呢？誰願意帶著遺憾回到家鄉呢？
??當時首長把我發配到這的時候，我就想退伍來著，是陸國華給的希望，讓我容忍了這麽長的時間。
??也正因為這段時間，讓我察覺到陸國華的騙局。
??我不明白這背後的深意，我也不想知道。
??總之我現在就是不想忍了。
??申請書篇幅不多，全都是形式上的套話，午休結束後我也寫完了。
??下午的勤務是最緊張的，因為要在三點訓練前忙完。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盡管這次是決心要退伍，但畢竟還沒離開部隊呢。
??晚飯結束後，是一天中最輕鬆的時間，不過到七點鍾就得去看新聞，不能缺席。
??但勤務班可沒那麽清閑，班長陳建帶著我去豬棚巡視，順便給兩頭犯咳嗦的豬打針。
??正忙著呢，豬棚門口出現了一個靚麗的身影，殷詩晴。
??三個月不見，殷詩晴消瘦了一些，但臉色卻不顯得憔悴，見我看過來，歪著頭一臉的笑意。
??陳建也看到了殷詩晴，連忙拉著我走出了豬棚，敬禮說道：“殷隊長，您怎麽來了？”
??我敬禮慢了一拍，當了隊長後和殷詩晴平級，平時見麵又不需要這麽生疏，現在還有點不適應。
??殷詩晴笑容變淡，又是那種極具親和力，卻生人勿進的表情。
??“怎麽？我不能來嗎？再說了，也不是找你，我找陳鋒。”
??“哪能……隻是這裏太髒了，實在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陳建！”殷詩晴忽然嚴肅了起來。
??“到！”
??“你是我的兵吧？”
??“是！當初在新兵連，您就是我的指導員。”
??殷詩晴走近他，冷聲說道：“你是我來東北虎帶的第一批新兵，還真是好兵啊，首長放的話，你倒是執行的徹底！你還記得我是你的指導員啊？連我都不能找他嗎？”
??陳建頓時慫了：“能，當然能。”
??當女幹部不容易，尤其是東北虎這樣的地方，想要壓得住男兵，難如登天。
??也隻有熟人才能見到真實的殷詩晴，平時工作時，殷詩晴對待下級可是很嚴厲的，對待同級和上級，也是非常嚴肅。
??正因為如此，作為東北虎女神級人物的殷詩晴，才會少了很多閑話。
??隻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陳建居然是殷詩晴的兵。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這些年新兵入伍，殷詩晴都會到新兵連任職，不是指導員就是心理輔導員。
??不完全是上級器重，而是殷詩晴具有這樣的實力。
??殷詩晴出身作戰部隊，參加過汶川地震、玉樹地震的營救任務，參加過國外維和行動，熟悉各類槍械使用、射擊全優，近身格鬥也不差，跆拳道黑帶。
??除了戰術戰法、特戰技能外，其軍事素質恐怕一些精銳分隊的特種兵都比不上，更別說她還是心理學碩士，戰地醫療專家了。
??總之，殷詩晴能成為大家公認的女神，靠的可不僅僅是美貌和性格。
??殷詩晴言辭苛責的一番話，讓陳建無話可說。
??在勤務班的三個月裏，我沒有見到猛虎分隊的任何人，甚至是首長和熟人。要麽就是進不來後勤單位，要麽就是被陳建攔下了。
??也正因為如此，我才說是雪藏。
??“陳班長忙著吧，最後奉勸你一句話，你是兵沒錯，但也是班長，凡事要多加思量，否則你也隻能幹到中士了。”
??“是！殷隊長的話我記住了。”
??殷詩晴冷哼一聲，眼神示意了我一下，便走開了。
??這話說的挺狠的，陳建臉色有些難看，但我又不好說什麽，隻好跟著殷詩晴走下山腰。
??其實我不願意和殷詩晴聊，因為我知道她來的目的。
??我追上殷詩晴，小聲說道：“晴姐，話說的太狠了吧？陳建也是軍令在身，他沒辦法的。”
??“做自己，要盡量往好的方麵，對他人，要盡量往壞的方麵。”
??“什麽意思？”
??殷詩晴歎了一口氣，說道：“或許陳建覺得，你會一直被雪藏在這裏呢，平時在戰鬥部隊那裏受的氣，全都撒在你身上了。”
??“……”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們衛生隊也算是後勤單位，卻見多了從戰場上拚殺歸來的將士，我們比任何後勤單位，都敬佩你們。”
??“你百戰沙場、九死一生，我不允許任何人瞧不起你！我今天和陳建說的話，就是要告訴他，他可以奉命行事，但不要以為……”
??“你想多了，陳建不至於。”
??陳建是給我穿了很多的小鞋，但我心裏很清楚，那都是上級的安排，見我逆來順受，不擺架子，也就不怎麽刁難了。
??殷詩晴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不說這件事了。”
??“嗯，你是來當說客的，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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