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站起來
感應手表,是軍用多功能手表,能夠感知佩戴者的生命體征,當感應不到心跳時,便可發送某種信號。
??此時,手表上出現的倒計時,讓我聯想到了基地裏的電子雷管。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西方人就是這所基地裏的頭目,而他的感應手表,就是電子雷管的起爆器。一旦他摘下手表,或者是心跳停止,基地將在一分鍾後夷為平地。
??之所以把倒計時設為一分鍾,而不是立刻起爆,大概是怕手表平時意外脫落,也是想給自己人逃出去的時間。
??胸口上方的匕首還刺在裏麵,我每喊出一聲都鑽心的痛,可還是喊得聲嘶力竭。
??除了我和兩個狙擊手,其餘人都還在基地裏麵,他們都是我的兄弟,都有過命的交情。
??我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轟隆隆的巨響便傳來了……
??大地在顫抖,偌大的廠房從兩側開始坍塌,火光被濃煙吞噬,模糊了本就漆黑的夜空,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無力的躺在地上,把數據匣子緊緊地抱在懷裏,意識漸漸地模糊,靈魂仿佛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在那個時空裏,沒有陽光和雨露,隻有爭鬥和廝殺。
??我仿佛看到了敵人猙獰的麵目,衝著我憤怒的呐喊……
??我也仿佛看到了段弘毅和宋豪的嘶吼,他們將我從木訥中喚醒,帶我離開這恐怖的時空……
??……
??在我的軍旅生涯中,如此絕境的戰鬥,不是第一次出現,也不是最後一次。可是每一次我都記憶猶新。
??那些與我搏命廝殺的敵人,那些與我同生共死的兄弟。都化作傷疤和勳章,在我心裏留下深深地烙印。
??身體在退卻,靈魂卻在戰鬥。
??在靈魂被左右撕扯的過程中,我仿佛可以質疑、嘲諷、逃避,而我也能清晰的聽到來自靈魂深處的回答。
??信仰。
??它說我是戰士,不要倒下,更不要逃避,所發生的一切都是我該承受的,我終究會變得更加強大。
??在我來不及反駁的時間裏,我再一次順從靈魂的述求,任由它將我拉出那地獄般的時空……
??於是,我再次擁有了意識和感覺,那本該屬於我的痛苦又回來了。
??我嚐試睜開眼睛,發現已然不是那地獄般的世界。
??陽光就照在我的麵頰上,窗前的鮮花像是在向我招手,歡迎我的回歸。
??“你醒了啊?”
??我微微轉頭,看到了旁邊穿著白大褂的護士,在視線朦朧中,真的如天使一般。
??“白衣天使”就是這麽來的嗎?
??這個世界太歡迎我了,剛回歸就為安排一個美女伺候我,這多不好意思?
??我咧咧嘴笑了,可臉上的痛楚仿佛在製止我的邪念。
??“你還不能說話,急性咽炎,是吸入太多粉塵和嘶吼造成的,得恢複兩天。”
??我本來也沒有打算說話,不信邪的試了試,果然不能說話,還特別的痛。
??護士白了我一眼,轉身就走了。
??我一點都不想動,沒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這次我能開口說話了,雖然有些痛,但至少能說清楚“水”和“廁所”了。
??負責我這個病房的護士,雖說態度有些不好,但照顧的還算是周道。
??最主要的是長得漂亮,這能讓我放空一切雜念,隻想著快點好起來,然後要個電話號什麽的……
??但我真的能什麽都不想嗎?
??病房裏一片寂靜,外麵漆黑一片,擔憂和牽掛的想法,像是在我腦海裏放煙花一樣。
??捕狼行動到底成功了沒有?
??兄弟們有沒有受傷?
??數據有沒有拿到手?
??很顯然,縱使我想到天亮,也不會有人告訴我答案。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困意,像是永遠睡不夠一樣,斷斷續續的睡到天亮。
??上午九點鍾,陶宇和段弘毅出現在病房裏。
??終於看到熟人了,我有些激動,連忙推開護士的粥,招呼他們到身邊。
??這護士眼睛一橫,嗬斥道:“先吃完了!”
??念在她長得漂亮的份上,我也就不計較了,三兩口就把剩下的半碗粥喝了。
??護士離開後,陶宇才湊上來,盯著我的臉笑道:“這臉腫的,真他娘的丟人,被揍成這個熊樣。”
??我連忙問道:“任務怎麽樣?”
??陶宇被我的嗓子嚇了一跳,笑著說道:“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完勝。”
??段弘毅摘下作訓服的帽子,說道:“戰後評估,基地裏大約60名傭兵,境外前來救援的有30多人。這些人一個都沒跑出去,但沒抓住幾個活的,倒是抓了很多技術人員。”
??如此說來,這的確是一場大勝仗。這也要歸功於前期的籌劃,總體來講,這次任務的變數並不算多。
??“代價呢?”
??戰爭,是達到目的地最直接的手段,可不算是哪一方,想要取得勝利,都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完勝。
??勝利,也是需要代價的。
??聽我這麽問,陶宇和段弘毅的臉上都出現了一絲悲涼,盡管隻是一瞬間,但我還是捕捉到了。
??“張澤呢?”
??我忽然有些慌了,如果張澤沒事的話,為什麽不來看我?我們倆雖然是競爭對手,但還不至於影響交情。
??陶宇按住我:“你別慌,他死不了。”
??段弘毅猶豫了一下,說道:“不告訴你的話,恐怕你也無法安心。最先進入基地裏的隊員,除了徐磊和組長,身上都有傷,其中子棟和薛宇的傷比較嚴重一點。”
??“還有呢?說啊!”
??段弘毅低下頭,眼圈泛紅的說:“C組突擊手萬瑞犧牲,張澤重傷。”
??“萬瑞?萬瑞……”
??我難以置信的看著陶宇,多希望他能告訴我這是玩笑,可他的表情似乎在告訴我,這就是真的。
??萬瑞,中士四年兵,山東德州人。
??他是天生的突擊手,作戰素質極好,是突擊手的好苗子。但是他剛來C組的時候,突擊手的位置是我的,而那時我已經算是老兵,並且風頭正勁,總是變著法的欺負他。
??他被迫當了一段時間機槍手,一直到我去了軍校,他才到了突擊手的位置。
??我們曾大打出手、破口大罵,也曾並肩戰鬥、同生共死。
??往事曆曆在目,我很難相信那個說話有股扒雞味的漢子,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活裏。
??我拚命的想抑製住情緒,卻隻忍住了抽泣,沒能忍住眼淚。
??“張澤呢?”
??陶宇猶豫了一下,說道:“張澤的肋下中了一槍,後來又被埋在基地廢墟裏,肩膀和脖頸,有點麻煩……”
??我當然知道陶宇所說的麻煩是什麽。
??埋在廢墟裏,那肯定是傷到了骨頭,而肩膀和脖頸一旦骨折,很可能斷送掉他的軍旅生涯!
??甚至是癱瘓!
??“為什麽他沒撤出來?為什麽?”
??我有些不理解,當時我提醒的時候,明明還有三十多秒,從時間上看,不管他們處於什麽位置,都是可以撤出來的。
??陶宇敘述道:“你追出去之後,主機損毀,想從電腦裏竊取數據是不可能的了,但沒有了那兩個技術人員的電子對抗,是完全可以搶回他們刪除的犯罪證據的。”
??“然後呢?”
??“基地各個承重架開始爆炸的時候,正是修複數據的關鍵時刻……”
??我默默地點點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敵人的電腦是台式的,在那種情況下,我們不可能抬出去。並且基地坍塌,肯定會把線路和設備都毀了,我們想從廢墟中在找到線路恢複,幾乎不可能。”
??陶宇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當時傳輸進度隻剩下20%,隻需要十幾秒的時間。也就是耽誤這十幾秒,張澤沒能撤出來。”
??“數據拿到了嗎?”
??“拿到了,張澤往出跑的時候,基地才爆炸的,出口坍塌了,他出不來。”
??我不敢想象那個畫麵,當我險象環生提醒戰友撤退時,張澤麵臨的是生與死的抉擇。
??我痛心疾首道:“怪我,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那個感應手表呢?我隻要稍微拖延一點時間,張澤就沒事了,我他娘的就是個廢物!”
??如果不是和那個西方人肉搏時落於下風,如果能有機會溝通,張澤就不需要麵臨那樣的抉擇!
??陶宇胡亂的擦掉我臉上的淚水:“陳鋒,我不安慰你,因為那是在看不起你。你足夠勇敢,沒有子彈還敢咬著敵人頭目不放,但你還不夠強大,你要學會承受自責和失敗。”
??“假如你沒有咬住那個人,基地或許早就爆炸了,還是在我們毫無警覺的情況。到時候匣子沒拿到,犯罪證據也丟了,我們都會成為那片廢墟下的骸骨。”
??陶宇露出一絲笑容:“沒人會怪你,你和張澤都是好樣的。但凡是久經沙場的特戰軍官,榮譽和挫敗都是一樣多的,這句話我早就對你說過,你怎麽就不理解呢?”
??我看著他,認真的說道:“可你也知道,我最受不了就是這個,如果張澤倒下了,我永遠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是你太偏執了,戰鬥中的意外無法避免,你沒有預知到這種意外,就把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你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我知道陶宇說的有道理,可如果我能做的更好,就可以杜絕這次意外,甚至將局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陶宇最後說道:“如果我是你,就相信張澤能夠重新站起來,至少我這樣相信著。”
??“可如果他站不起來了呢?”
??“那你要站的更挺拔,不能被自己毫無邏輯的自責壓垮,你贏了敵人,更不能敗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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