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解脫
“沒說誰是傻子啊，要是真的有，那也得是我，最近心力交瘁、力不從心，腦子不太好使。”
??“你是裝傻。”
??孫小武瞪著我，咬牙說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因果一念間。我可以陪著你裝傻，但別人未必會，某些人或許就等著你露出這小尾巴呢！”
??我嗤笑道：“還一套一套的，你說的什麽，我真聽不懂。”
??孫小武無奈的點點頭：“行，但願你別後悔。”
??他是最了解我的人，我的每個舉動，他都知道背後的深刻含義。哪怕是錯的，他都願意陪我去做。
??就像此刻，他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停車，為什麽林真伊會忽然要求去廁所。
??我淡聲說道：“小武，咱倆成不了好兵。”
??“我是被你帶壞的。”
??話音剛落，河岸邊隱約傳來“噗通”的一聲，我和孫小武連忙跑上前查看情況，而草叢裏已經沒有了林真伊母女倆的身影。
??孫小武大喊了一聲：“河裏麵！”
??湍急的河水裏隱約可見彩色的衣服，我和孫小武同時扣動扳機，子彈都擦著衣服邊飛過……
??聽到喊聲，段弘毅從橋邊跑了過來，跟著我們在岸邊追了很久，但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這河岸並不長，下遊馬上就蜿蜒到高山之間了。
??洶湧的河水渾濁不已，仿佛能吞噬所有的生靈，無論這生靈是善是惡、是美是醜。那婉轉的水花，正如我此刻複雜的心情。
??“別追了！”
??我和孫小武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段弘毅。
??“陳鋒，好玩嗎？”
??我喘著粗氣，說道：“是我大意了，沒有想到她們會逃跑。”
??段弘毅看著我的眼睛，認真的問道：“是嗎？我看像是安排好的。”
??作為經常在敵後偵察的特種兵，演戲是最基本的技能。
??我眼神沒有絲毫閃躲，質問道：“你什麽意思？”
??“你說我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在這裏停車？一路上心不在焉，是在想哪個地方適合林真伊逃跑吧？我剛才問林真伊為什麽臨走前不去廁所，她的含糊其辭和女性生理無關吧？”
??孫小武勸說道：“指導員，你這有點過分了，誰都不想這樣。再說了，是你同意林真伊母女下車的。”
??“這個鍋我不背。”
??段弘毅不搭理孫小武，走到我近前說道：“真是一出好戲，通敵的罪名都能變成玩忽職守，你陳鋒是好樣的，你把我當傻子嗎？”
??我冷著臉：“說話要負責任，別亂扣帽子！我承認，我很同情林真伊，也很照顧她，但絕對沒有和她串通一氣。是，在上車之前，我沒有允許任何人上廁所，可這能說明什麽？”
??“嗬嗬，說明什麽你心裏很清楚。”
??段弘毅氣笑了：“我一直以為你是懂是非的，所以剛才沒有絲毫的戒心。現在看來，是我太不了解你了，沒有什麽事是你陳鋒幹不出來的。”
??我有些動怒，說道：“我再說一次，別給我亂扣帽子！你說這些什麽意思？非要說我通敵是吧？非要搞死我是吧？那好啊，證據呢？”
??“你！……”
??“我怎麽了？這件事情如實上報，我做的都認！沒做的休想讓我承認。”
??我看著段弘毅，說道：“你不是一直想帶猛虎突擊隊嗎？玩忽職守就足夠我撤職了，你的機會來了。”
??“你先將我一軍有意思嗎？”
??“那你想怎麽樣？”
??我可以承受這件事帶來的一切後果，但“通敵”絕不承認！
??在格東哨所的時候，林真伊想去廁所我沒有同意，的確有暗示的意思。
??把車停在這裏，是我在向自己下決心，從停車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當成個透明人，無論林真伊是否懂那個暗示，這都是我給內心的最後一次機會。
??卷入湍流中的林真伊，生死由天。我也相信，跳入河中的林真伊未必是求生，或許是在求死。
??我隻是給雙方一個機會，一個解脫的機會，無論以哪一種形式結束。
??“通敵”這個字眼太過沉重，這對於軍人來說是個恥辱，事實也並非如此。
??段弘毅甩了甩袖子，自顧自的朝著橋頭走去。
??孫小武低聲對我說道：“為什麽把話說透？裝傻充愣就好了。”
??“我還是覺得段弘毅不是那種人，倒是我有些卑劣，利用他高尚的人格來達到目的。”
??“那是因為他固執，把原則立場看的太重。戰爭，哪有什麽道德？這般扭曲的人性，他都能無動於衷，捍衛紀律，這心得有多硬啊？”
??我呼了一口氣，說道：“別說了，聽天由命，不後悔。”
??“那就值得，尊崇內心。”
??回到橋頭，我見段弘毅又坐回了副駕駛，問道：“不是你開嗎？”
??“開個屁！你開！”
??這孩子，脾氣還挺爆……
??後座上的蛇頭見林真伊母女沒有回來，問道：“那倆人呢？”
??“死了。”
??孫小武淡淡的吐出兩個字，然後又說道：“我告訴你們，都老實一點，耍花樣隻能是死路一條！”
??蛇頭：“他們聽不懂……”
??“說給你聽的！”
??那蛇頭嚇得一縮脖，不再說話。
??要是讓北脫者聽懂了，恐怕就都開始耍花招了，至少可以換來有尊嚴的死。
??有尊嚴的死，對於這些人來說，是一種解脫。在他們看來，此時正在走的路，就是黃泉之路，等待他們是受盡唾棄和羞辱後的死亡。
??過了盤山路之後，我將車速發揮到極致，隻有呼呼的風聲才能讓我的心神平靜。
??像是完成了一樁心事，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不知道林真伊此刻麵對著怎樣的生死掙紮，或許已經死於湍急的河水。
??沒有太多的擔心，因為我知道，對於林真伊來說，生死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方式能夠讓她解脫。
??這也就足夠了。
??兩個小時後，我們到達了214哨站。
??這裏還如來時的模樣，隻是周圍的景色變成了銀裝素裹。從積雪可以看出來，這裏下的雪更大一些。
??讓孫小武和保衛部門的領導交接手續，而我和段弘毅，則帶著格東哨所開具的材料找團長廖誌輝。
??團長的辦公室裏，廖誌輝靠在椅子上睡著了。段弘毅猶豫了一下，還是喊了聲“報告”。
??廖團長猛然驚醒了一下，看到我們倆後鬆了一口氣：“是你們啊……”
??不然以為誰？難道說現在的確有敵情？看廖團長的臉色，應該是熬了一夜。
??廖誌輝衝我們招招手，洗了一把臉後說道：“是送北脫者來了吧？這吳雄還真會指使人，怎麽讓你們送來了。你們倆也是，倆軍官被一個士官差使。”
??我笑了笑，說道：“今天格東哨所特別的忙，我們總不能看著吧？要適當的分擔一點。首長，這是報捕材料，不過有個新情況，路上……”
??說到這的時候，段弘毅忽然搶了過去，說道：“首長，路上因為我們的疏忽，其中的一對母女借方便的名義，跳下了煌河，生死未卜。我是責任主官，這事我會負全責。”
??我驚愕的看著段弘毅，連忙對廖誌輝說道：“首長，當時是我跟隨的，後果應該由我承擔。”
??段弘毅瞪著我：“你承擔什麽？允許他們下車的命令是我下的，主要責任自然在我這！”
??“屁話！段弘毅你有毛病吧？”
??我沒有想到這事段弘毅會主動承擔下來，我最大的期許就是他別落井下石，別給我扣上“通敵”的帽子。
??可如今，算是他為我抗雷嗎？我還真不需要，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雖然沒什麽背景，但無論什麽結果我都接受。
??廖誌輝揮揮手，鬱悶的說道：“要吵出去吵去，多大的事啊？”
??我和段弘毅不做聲，等待廖誌輝的態度。
??“北脫者的活是最麻煩的，被我們抓到後，自殺、逃跑的事情屢有發生，更惡劣的事情，你們都未必接受的了。這本就是特殊的活，就不能按照正常的條令條例處理，否則我這214團，得有多少班長、幹部背處分？”
??“參與人員準備一份材料，把事情詳細敘述一下，盡快交給我。組織上會調查，如果不存在重大過失和原則上的錯誤，一般都沒什麽事。”
??廖誌輝說到這，又換成了嚴肅臉：“不過我不希望再有類似事件的發生！你們都還年輕，很多想法都是不成熟的，在這裏做事，必須要謹慎，否則後悔莫及，我也不希望你們在我這陰溝裏翻船，明白嗎？”
??“是！”
??“這事就這麽定，把報捕材料修改一下，然後到指揮中心找我簽字。正好你們也來了，有重要的事情要提前和你們猛虎突擊隊說一下。”
??“是！”
??出了辦公室後，我們馬上找到文書，把報捕材料修改了一下，其實就是把逃跑兩人加上去，屬於紀錄報備，效率還是很快的。
??手續修改完之後，在機關樓外，我拉住段弘毅說道：“這事別往自己身上攬，我還是那句話，如實匯報，不需要你來抗雷。”
??段弘毅嗤笑了一聲，說道：“如實匯報？包括你的內心活動嗎？”
??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反駁。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打擦邊球的事實，再怎麽解釋，都是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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