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無能為力
“報告，有情況。”
??蔣文明已經在那沙丘上趴了一個多小時了，如果對方還沒有動靜的話，我就要把他換下來了。
??“確定身份。”
??“北脫者！七人隊伍。”
??蔣文明的語氣斬釘截鐵，看來是十分確定了。
??北脫者和走私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服飾、樣貌、行囊都和走私隊不一樣。
??還有就是，一般走私隊中不會有女人和孩子，但在北脫者隊伍中很常見。
??我們在左旗的時候，就抓過兩次北脫者隊伍，不能說很有經驗，但至少能辨認出來。
??“蔣文明撤下來，注意掩蓋痕跡。我們跟一段時間，不在這裏動手。”
??“是！”
??“準備戰鬥！”
??齊刷刷子彈上膛的聲音，足以讓我心潮澎湃。
??雖然北脫者一般不攜帶武器，但我們不能馬虎。
??這些北脫者一旦被我們抓住，就會按照國際法遣返回國。而回國後的他們，都會背上“叛徒”這樣的殺頭罪名。所以，這些人都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態，也是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蔣文明把痕跡處理好後，和我們一起會和，時刻關注這群人的動向。
??段弘毅放下望遠鏡，說道：“看方向，應該是M國。”
??“嗯，E國對於非法人口的管控很嚴格，在這方麵容忍率為零。”
??“戰鬥民族嘛。”
??而我也從望遠鏡裏仔細觀察了一下，看服飾的確是C國人。那個走在最前麵的胖子應該是蛇頭，後麵跟著四男兩女。
??“蛇頭後腰處有一把手槍，其他人沒有發現。”
??我點點頭，說道：“我們準備跟上去，在Z30附近地點包圍。鄧文強先繞過去占領製高點，行動開始之後盯住蛇頭，盡量抓活的。宋豪清理路線痕跡，其他人實施包圍。”
??“是！”
??“出發！”
??大家和鄧文強分頭行動，立刻出發，而宋豪則淪為擦屁股的角色，估計心裏挺鬱悶的。
??可這事總要有人去做，經曆了這麽多之後，宋豪那點自尊心也打磨的差不多了，現在是在打仗，有怨言他也得先咽進肚子裏。
??在這片沙漠中，伏擊地點還真不少，因為並不開闊，沙丘層層疊疊，非常適合我們潛行繞方位。
??從戰鬥手表的定位可以看出來，我們的包圍圈逐漸形成，而這些北脫者，也正一步步的踏入我們預定的地點。
??“看見沒？那個小姑娘，挺漂亮的。”
??我用望遠鏡看了一下，北脫者的隊伍中，的確有一個妙齡女子，身上的衣服雖有些破舊、髒亂，但曼妙的身材和精致的麵容，還是難得一見的。
??“小武，你丫的能正經點嗎？打仗呢！你以後別跟我一組。”
??“是你讓我跟你一組的。再說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誇一句漂亮怎麽了？”
??“……”
??孫小武又歎聲說道：“她前麵那個婦人，應該是她媽媽吧？看著真可憐，這小姑娘看上去不到二十歲，就過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
??“這世界的本質就是不公平，人從一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命運。”
??“沒懂……”
??“動手！”
??懶得和孫小武廢話，我直接按著通訊器下達了行動命令，然後率先邁過沙丘頂端，整個人直接滑了下去。
??“暈，真突然！”
??孫小武慢了一步，但也毫不猶豫的從沙丘上滑下來。
??同時，段弘毅和徐磊出現在敵人後方，王子棟和蔣文明在正前方。
??僅僅幾秒鍾的時間，我們三個小組以三角陣型將敵人包圍，甚至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
??“中國陸軍！停止抵抗！”
??我大喊了一聲，步槍對著這群人，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
??隊員們比我更緊張，自從經曆那次人體炸彈之後，如今每到這個環節，都會心有餘悸。
??“舉起手來！誰也別動！”
??這些人可能沒聽懂我的話，站在原地緊張的看著我們，那個妙齡女孩更是躲在媽媽身後，一臉恐懼的看著我。
??“中國陸軍，停止抵抗！”
??我用英語又說了一遍，但說完就覺得自己真蠢，忘了這群人未必會說英語。
??在C國，英語的普及率很低，會說的很少。
??我的餘光始終沒有跳過那蛇頭，隻見他故作驚慌的樣子，右手微微有些向後的趨勢。
??其實，就算他掏出槍，也不可能把我們都幹掉。他是想快速劫持一名北脫者作為人質，以此來要挾我們。
??從法律層麵講，這些北脫者在我們看來，最多算是非法越境，罪不至死。
??所以，一旦被他挾持，不管是從法律層麵還是道德層麵，我們都不能不管。
??“你最好別那麽做，那是在求死，不信你就試試。”
??我淡淡的說了一句，這蛇頭肯定是會漢語的，否則幹不了蛇頭的活，畢竟北脫者的路線就是穿越中國。
??計劃完全被我看穿，頭頂又有好幾把槍對準著，蛇頭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被我們抓住，最多關幾年。但如果他要敢挾持人質，我們肯定毫不猶豫的開槍。
??孫小武走上前，從蛇頭的後腰裏掏出一把手槍，笑道：“別耍心機了，萬年不變的套路，有意思嗎？真當我們傻啊？看那……”
??說著，孫小武還指著五十米外的鄧文強，漆黑的狙擊槍管看的很真切。
??這個距離對於鄧文強來說，沒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你們不是邊防部隊，到底是誰？”
??我懶得和他廢話，揮手說道：“都拷起來，搜身。”
??“是！”
??自從到了邊防部隊之後，手銬已經是我們背囊裏必備的東西，每次出去巡邏至少帶上十副。
??正當徐磊和蔣文明上前的時候，蛇頭後麵的男子忽然動了，從懷裏拿出一把閃亮的匕首。
??蔣文明被嚇了一跳，但有了上次人體炸彈的經驗後，他絲毫沒有愣神，一腳將那男子踹了出去。
??那男子並沒有馬上站起身，而是高高舉起匕首，直刺自己的胸口。
??“咚！”
??“叮！”
??一發子彈精準的打在匕首上，發出的清脆聲響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這個距離，對於鄧文強來說真的沒有任何難度。
??我們之所以愣神，是因為沒有想到，男子不是想反抗，而是想自殺。
??徐磊立刻把匕首奪過來，把那個男子銬起來。
??這男子哭了，嘴裏喊著我們聽不懂的話。而頃刻間，所有原本蹲在地上的北脫者們，全都跪在地上，滿含熱淚的作祈求狀。
??聽不懂他們說什麽，但傻子都能看懂，他們是在求我們放過。
??我緊緊地皺著眉頭，孫小武在我旁邊咬牙說道：“我就說這事最好別管吧！現在好了吧？”
??那個男子為什麽選擇自殺？因為落在我們手裏，得到的結果一定是遣返。而遣返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死刑。
??他們的祖國不會饒過他們，與其在唾棄中死去，還不如死的有尊嚴一些。
??可我能怎麽辦？一道選擇題出現在我的麵前。
??我明明知道標準答案，卻想選錯誤的選項。
??“Militarybrother,Pleasedon"tcatchus.（軍人哥哥，求你別抓我們）”
??我目光看向北脫者中的妙齡女子，她臉上還掛著淚，眼神哀求卻仿佛有著那份無所畏懼，她瘦弱的身子擋在母親麵前。
??孫小武在我耳邊說道：“別同情心泛濫，這英語也太流利了吧？”
??“剛才同情心泛濫的可是你，我的英語更流利。”
??“你明白我什麽意思。”
??孫小武看著我的眼睛，少有的嚴肅。
??“我清楚。”
??我蹲在少女的麵前，低聲問道：“你會說英語？（英，下同）”
??“是……我爸爸從小就教我的。”
??“你叫什麽名字？”
??“林真伊。”
??可能是我表現的比較和藹，讓眼前這位小姑娘的眼神中少了些恐懼。
??我點點頭，說道：“很好聽的名字，那是你媽媽吧？你爸爸呢？”
??“他死了。”
??我心裏一顫，可叫林真伊這小姑娘的語氣平淡不已，不過在她的眼神中，我隱約看到了一種類似仇恨的神采。
??“他怎麽死的？”
??她身後的母親忽然拉了她一下，像是在示意她不準說。
??我沒有追問，不得不說，孫小武的那個眼神，讓我徹底壓製住泛濫的同情心，這些問題不問也罷，因為毫無意義。
??“你今年多大了？”
??“17歲。”
??林真伊抿著嘴唇，柔聲問道：“你能放我們走嗎？我求求你了。”
??我躲閃開她的目光：“對不起，我做不到。”
??“那請你殺了我們，如果這也是你們的原則，請把匕首還給我們。”
??說這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異常的堅定。這種驚異的目光本不屬於她這個年齡。
??我搖頭說道：“法律、責任和使命，讓我不能放了你。良心，讓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
??“可你不放了我，我終究會死，而凶手終究會是你。你隻是不肯當劊子手，是懦弱的表現。”
??我心裏一顫，她的話像是一把刀子，直刺我的心窩。
??“林真伊，你的英語真好，你有一個了不起的父親。”
??我別過頭，看向同樣有些糾結的段弘毅，沉聲命令道：“拷起來，帶走。”
??“是。”
??下一刻，北脫者全部都被拷起來。
??他們有的掙紮，有的嚎啕大哭，有的甚至在咬戰友的手腕。像是一群瘋子，更像是臨死之人的呐喊。
??讓我無法忘懷的，是林真伊看著我的眼神。
??她的眼神是那般的清澈，可當我下令帶走的時候，仿佛有一滴仇恨的墨汁滴進她的眼眸，迅速擴散。之前有多清澈，現在就有多渾濁。
??我深知，這個畫麵將刻進我的骨子裏，是我軍旅生涯中最隱隱作痛的烙印。
??在祖國麵前，我隻是普通的軍人。在祖國之外，我代表著中國的態度。
??除了此刻的戰場，沒有我任何的發言權。
??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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