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舐犢之情
雨聲大作。那劈裏啪啦的響聲，像千軍萬馬同時踏過石板路。
孟和昶臉煞白，嘴唇發紫，額頭不停的冒汗。陸瑰雲坐在床邊心急如焚，一邊喂他喝藥，一邊拿帕子給他擦汗。
她聽見兒子打著牙顫，在：“疼……疼……”
這孩子不管生什麽病都很堅強，能讓他喊出個疼字來，明已經不是一般的疼痛。陸瑰雲看著兒子受盡折磨的樣子，比她自己中毒還要難受。
“昶兒，昶兒，不怕，有娘在。”她溫柔地安撫著兒子，眼裏卻蓄滿了淚水。
孟和昶腹部絞痛，翻覆地難受得欲死，那疼痛像火一樣燒著他的身體，幾乎就要將他焚盡。用過藥後，火才熄滅了些，他就疼得暈了過去。
兒子一閉上眼，陸瑰雲心跳都漏了半拍，連忙搭上他的手，確認還有心跳時，終於嘩啦嘩啦地流下淚來。
她低頭親了一口兒子的額頭，然後拉上簾帳，讓他在裏麵休息。
方才從昶兒的脈象看，分明是中了邪毒，此毒攻心，若不救治及時，則會蔓延全身，受盡劇痛折磨而死。
所幸她通醫理，取藥及時，才救回了昶兒一命，可是，昶兒所受的折磨也不輕。
至於是何人下毒，陸瑰雲心裏隱隱約約有了一個答案。
她叫來永忠：“殿下今日吃了什麽？”
雖然她已不是皇後，但餘威仍在，且是謙王殿下的母親，永忠沒想太多就跪倒在地：“您明鑒，殿下吃的東西，奴才不敢怠慢，都親自經手試毒，不會有問題的啊！”
陸瑰雲的心一沉，沉向了無底的深淵。
既然別的食物沒有問題，那問題一定就出在了她那兩塊炸馬蹄蓮酥上。也就是，下毒之人想害的不是昶兒，而是她！
這答案，難道不是已經昭然若揭了嗎？
這時，一聲“皇上駕到”打破了她的思緒。
還真是曹操，曹操到。
所有人都跪地接駕，唯她站得筆直。
她睜著眼看著，在眾饒簇擁之下，那個男人匆忙地趕了進來。
他一來就問：“和昶怎麽樣了？”
永忠正要回答，她先開口：“他的毒已經解了。再睡一日，便能醒來。”
皇帝眼裏有幾分疑惑：“他為何會中毒？”
這男饒嘴臉，陸瑰雲一刻都不想再看，她哈哈大笑，笑容滿是嘲諷：“兒子為何中毒，我還想問你呢。”
世上恐怕無人敢這般與皇帝話。宮人們皆低頭俯首，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皇帝的臉色難看得厲害，簡直下一刻就要殺饒陰沉。
太醫李其玉跟在皇帝身後，躬身道：“皇上，微臣可否去看看殿下。”
皇帝沒話，隻做了一個手勢，表示默許。李其玉輕手輕腳地入帳，半跪在腳踏上，搭著孟和昶的脈思慮了片刻，神色變了變。
他走出帳來，朝皇帝拱手：“皇上，明王殿下這是中了邪毒！此毒甚是可怕，萬一救治晚了一時片刻，殿下的性命可就……不保了啊！”
畢竟是父子，血脈相連，皇帝盡管失去了記憶，這些日子相處也有了感情，氣得一腳踹向永忠：“狗奴才！給朕兒子吃的東西，怎麽敢不驗毒！”
永忠伏在地上哭道：“皇上饒命！奴才豈敢不給殿下驗毒！且不奴才，禦膳房的東西端出來也都是驗過的啊！”
“那他還吃了什麽？”
“殿下他……”永忠抬頭看了陸瑰雲一眼，不得不回答，“他今日去見陸宮人，陸宮人塞給殿下的點心，奴才就……就沒驗……”
皇帝一個眼神，沒過一會，陸瑰雲那盒炸馬蹄蓮酥就被人取來，李其玉故意裝作不知的樣子，皺著眉頭左看右看。
站在旁邊的陸瑰雲隻是冷笑，不知都到了這個時候，他為何還要惺惺作態地作戲給她看。
皇帝等得沒了耐心，“李太醫，這點心有何不妥？”
“皇上，邪毒的毒源無色無味，看是看不出的，尋常的驗毒恐怕也不明顯，且等微臣用專門來驗。”李其玉賣了個關子，從醫箱裏翻了半，翻出一瓶試劑，滴了幾滴在炸馬蹄蓮酥上，酥立刻就變成了紫色。
“皇上！”李其玉故作驚歎了叫了一聲，“邪毒就出在這點心上！”
皇帝將目光投射向陸瑰雲。
李其玉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陸宮人，您不能為了挽回皇上，就拿殿下的性命冒險啊！這萬一晚了一步，殿下可就沒救了啊！”
這話是在暗示皇帝，今晚是陸瑰雲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她故意給兒子下毒，再及時救治，就是為了立功的同時打感情牌，通過兒子挽回皇帝的心。
通過李其玉這麽一，反倒是狗咬狗，坐實了她的罪名。
陸瑰雲的心已經涼透，現在還被裙打一耙。作為一個母親，她要是再不反抗，就真的白活了。
她拔下頭上的銀簪，慢慢地朝皇帝走去。李其玉忙驚呼：“救駕！”
數名帶刀侍衛進來，將明晃晃的白刃架在她的脖子上。
“不要在這裏打擾昶兒休息，我有話去幹清宮再與皇上。”
李其玉跪下道：“皇上，對這種人還有什麽話好的，她謀害皇上不成，現在還謀害皇嗣，心腸歹毒，非死不能贖罪，隻要您下旨，現在就可以取她性命！”
李其玉眼睛看著侍衛手裏的刀，恨不得現在就去抹了她脖子。
皇帝麵無表情，誰也看不出他此時此刻是怎麽想的。他的眼眸像一塊沒有溫度的曜石，折射出冷光，卻黑得見不到底。
他差點就聽信了李其玉的話，但是不知為何，內心好像有個冥冥的聲音控製著他，讓他下不了死手。
“退下。”
李其玉驚訝地抬頭：“皇上！您不能對這毒婦手下留……”
皇帝冷冷地對李其玉道：“李太醫，這是朕的家事，你不必管，你該下值了。”
“皇……”李其玉想什麽，看皇帝的眼神又不敢，隻得生生憋了回去。
皇帝命人永忠好好伺候孟和昶，啟程擺駕回宮，並對左右下令：“將陸氏一並帶去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