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後悔
孟世端推門而入，滿臉怒容。
梁貴一愣，說話也結巴起來：“王……王爺？”
桂雪軒相當於冷宮，身為這裏的奴才，梁貴平時並無機會和皇親國戚接觸。這蜀王爺，他也隻是隻遠遠地見過一次，當時還是正好路過，王爺高高在上地坐在輦上，他才得以一窺真容。
聽出王爺話中的怒氣，他嚇得雙膝一軟，急忙跪倒在地。
孟池星沒想到三叔會來，也是一愣，然後心裏一涼，心想為何皇上哥哥不來，卻派了三叔來，不會真的是要賜死他吧。
孟世端看了一眼最小的侄兒，忍不住的心酸。
小星星身上是粗糙的舊料子，袖口領間破了好幾個處，像穿著一堆破爛。人也瘦得不成樣子，臉上還印著幾個鮮紅的巴掌印子。簡直就是個小叫花子，不，比小叫花子還可憐。
唯獨那雙眸子還是一樣的清澈，隻不過此時眼神透著些許的卑微與害怕。
孟池星反應過來後，走到孟世端跟前，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試著叫了一聲：“三叔。”
然後，他就看見了孟世端皺起的眉頭。
小星星一驚，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是庶民，沒有資格再叫三叔，趕緊跪趴在地上，手撐著地麵：“小的孟池星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小的手髒，不小心弄髒了王爺的衣裳，請王爺饒恕。”
孟世端眉頭鎖得更深，彎下腰，一把將他提拉起來，又發現侄兒原本嬌嫩的小手已變得十分粗糙，怒問：“皇上命你在此幹活了？”
孩子這才幾歲呀，皇上就算再生氣，也不該體罰至此。
小星星哆嗦了下：“是……是梁公公說的，皇上讓小的幹活恕罪……”
孟世端是一貫的好脾氣，這時也忍不住了，用力一腳，踢向梁貴：“你敢假傳聖旨，還虐待皇子！”
梁貴伏在地上不敢動，打顫回道：“奴才以為他已經不是皇子……王爺饒命，饒命……”
“皇上有令，命我帶這孩子回去。”孟世端冷顏道，然後怒不可遏地用手指向梁貴，“至於你，先給老子下去領四十大板！”
“什麽？”小星星不敢置信地抬眼，“王爺，皇上哥……皇上真的讓我出去了嗎？”
其實孟池羽隻是讓孟世端來看看情況，並沒有下令放他出去。但是孟世端看到這樣情景，心疼小侄子，一刻也不願意他在這裏多待，想都沒想就先斬後奏。
孟世端蹲下身，與小星星平視，伸手去摸他的腦袋，安慰道，“皇上心裏一直惦記著你的！”
這不摸腦袋不要緊，一摸才發現，小星星的額頭燙得嚇人。
孟世端把小星星抱起，又狠狠踢了梁貴一腳才離開。守在門外的侍衛們原本欲攔，孟世端隻得又一次假傳聖旨，他們也不敢置疑王爺，紛紛讓路。
小星星覺得頭暈得越來越厲害，被三叔抱著，倚靠在三叔的肩頭上的一刻，終於昏了過去。
孟世端將小星星帶回了東宮的東偏殿，才派人去請皇上。顧襄看小星星這個樣子回來，也嚇了一跳，連忙去取冷毛巾給他敷在額頭上降溫。
“阿彌陀佛，一段時日不見，我們小殿下怎麽這麽可憐了？”
顧襄一邊給他敷冷毛巾，一邊心疼地要給他換衣裳，直到換衣裳時才發現，小星星渾身上下，全都是傷。有的傷口還是新添的，這會子還不能碰。
孟池羽聽到消息，撂下案頭的事，立刻趕來。
當他看見弟弟一身破爛，渾身是傷，臉上留有巴掌印子，瘦得隻剩下骨頭的時候，心裏後悔至極。
“皇上，臣私做主張，假傳聖旨，將他抱了回來，願意擔罪。”孟世端跪在地上，臉色沉重地對孟池羽道，“但是，小侄兒再不懂事也隻是個孩子，恕我直言，你這般虐待，實與暴君無異。”
“你……”小爺有火也發不出來，著急地圍著弟弟的病床轉。
孟世端接著道：“皇上你知不知道，這小子在桂雪軒過的是什麽日子？他受那裏的太監欺負，日日幹髒活累活，那太監對他動輒打罵，他渾身上下到處是傷，挨了不少巴掌。臣親眼所見，那太監把他當奴才使喚辱罵！皇上，難道你沒有責任嗎？”
一語問倒了小爺，小爺原本隻是想關關禁閉，給這小子一個教訓，壓根沒想到底下的人會對一個小孩子這般狠毒。
“三叔快起來吧，您說得是，朕考慮不周。”小爺聽三叔這麽說，已經悔青了腸子。
這時蔣太醫趕到，診了診脈，連聲歎氣。
眾人忙問太醫情況如何。
蔣太醫搖頭道：“這孩子怕是沒救了。”
顧襄睜大眼睛，不敢置信，都顧不得禮儀規矩了，急問：“怎麽會這樣！什麽叫沒救了？太醫，您要不要再給他診個脈，我們小殿下身體一向很好的，這不可能啊。”
蔣太醫低歎：“他這段日子吃得少，而且似乎還吃了一些餿食，導致百毒入侵，加上現在感染了風寒，惡寒很重，身子底子壞了，恐怕再調理也是來不及了。”
顧襄又問：“難道就一點法子都沒了嗎？太醫，求您想想辦法……”
“隻能盡力試試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蔣太醫道，“毒已侵入肺腑，就算用最好的藥，也頂多再撐一兩個月。”
孟世端氣得不管君臣之禮，跳腳著罵孟池羽：“你這是要害死他呀！星兒平日多好的一孩子，那時不就是誤會了你，和你頂撞幾句，你怎麽就把他放在那種見不得人的地方，不管不問兩個多月！你還配當他哥哥嗎？我看你怎麽和太上皇交待！”
孟池羽看著床上雙眼緊閉的弟弟，心裏的寒意結成了萬丈玄冰。他從來沒有這麽後悔過，他真的沒想到，一時的疏忽竟會造成這麽嚴重的後果。
要是早點去看他就好了！他就不該在意什麽所謂的麵子，麵子能有弟弟的性命重要嗎？媳婦的擔心一點兒都沒錯，三叔的責罵也一點兒都沒錯。
是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