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報複
華清宮的門背後，躲著一個衣著華貴的小孩，正在偷聽宮女們說話。
那小孩“潛伏”了半天，卻隻聽見宮女們閑話家常，從這個布料，那個首飾，聊到娘娘最近喜歡的護甲，公主新養的花種。
他對這些不感興趣，聽得都快睡著了，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就在他打算訕訕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宮女道：“對了，那個小殿下回東宮了沒有？”
蹲牆角的孟池星立刻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她們接下來的對話。
另一個宮女道：“回了，一早兒就去東宮了。”
“東宮該是未來太子殿下待的地方，他住那兒也不覺得別扭麽。”
“別扭什麽，他從小就跟著皇上住在東宮，早住習慣了。娘娘接他來小住，他都未必肯呢。”
“我說咱們娘娘也是菩薩心腸，要換別人，誰肯天天看見那野孩子。”
那兩個宮女坐在院子裏繡花，正是午休時分，周圍沒人，私下裏閑話也就大膽一些。根本沒想到，隔牆還有兩隻小耳朵。
“你可別胡說，小殿下可得聖寵了，指不定將來前途好著呢。他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咱們娘娘的親兒子呢，說不定以後娘娘還能沾點光。”
說到這裏，兩人話頭一轉，又聊起了別的。
“你看我這牡丹繡的怎麽樣？”
“我瞧著不錯，你手藝又長進了。”
……
偷聽牆角聽到一半，話題就戛然而止，最關鍵的信息沒聽到，真能急死個人。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兩個宮女一愣，看見方才議論的小殿下就站在門口。說曹操，曹操到。
“小棠姐姐，你方才為何說我是野孩子？”孟池星睜著一雙純真的眼睛，緊盯著一開始說話的那個宮女。
小棠也沒想到，隨口聊聊竟然正好就被他聽見，嚇了一跳，連忙矢口否認，說自己從來沒說過這種話。
“剛才你們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孟池星一臉認真，“你說我不是母妃的親生兒子，那我是誰的兒子？”
“小殿下！一定是你聽錯了！奴才們剛才在聊繡花，沒在聊你。”
宮裏早有嚴令，孟池星的身世是要嚴格保密的，絕不能讓他本人知道，泄露者要治重罰。小棠哪裏敢承認，隻怕惹來大禍。
方才與她一同聊天的宮女小栗也怕惹禍上身，附和道：“是啊是啊，小殿下你一定是聽錯了。你是咱們娘娘親生的兒子，這麽大的事兒，怎麽會有錯呢？”
孟池星急得直冒汗：“你們！你們剛才不是這麽說的！”
小棠和小栗此時已經悔青了腸子，隻恨方才太過大意，竟沒想到午歇的時辰門外還有人。更沒想到，孟池星今日是專門來尋訪真相的。
從她們慌亂的神情中，孟池星可以斷定，她們方才說的話一定是真的。而且，他的身世似乎還是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是懿太妃娘娘的親生兒子。
那他是誰的兒子？他的生母現在又在哪裏？
小小的腦子裏，頓時冒出了很多個問號。
他想知道真相。很想很想。
正要再追問，卻聽見身後有人敲門。孟池星親自去開門，看見一個眼生的太監就站在門口。
“小殿下果然在懿太妃娘娘這裏，叫奴才好找。”那眼生的太監有些焦急，擦了擦額上的汗，才道，“太後娘娘叫您過去一趟，快走吧。”
“可是……”孟池星回頭想再找小棠和小栗，結果就這麽一溜煙工夫，兩個宮女已經不見了蹤影。
看來今天是問不出來了。孟池星歎了口氣，低頭跟著那眼生的太監往福壽宮走去。他今天是中午偷溜出來的，沒有帶任何步輦，隻能步行。
他有幾分好奇，問太監，太後找他什麽事兒。
太後這個名義上的嫡母，平日裏連話都很少對他說，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麵，為什麽會突然召見他呢？
那太監搖了搖頭，說他也不知道。但是太監告訴孟池星，太後今天的心情不大好，叫他小心著點兒。
孟池星更加迷惑。
到了福壽宮，孟池星隨即就被領到一間偏殿裏。太後盤腿坐在炕上，由幾個宮女服侍著捶腿，正沉著臉，等待他的到來。
太上皇在睡午覺。退位之後，他越發的懶怠嗜睡，有時候午歇得了好眠，直到用晚膳的時辰才起。
正好，太後就趁著這個時間，把孟池星找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鳳體萬安。”孟池星一板一眼地跪下，朝太後行了大禮。
頭頂沉默了很長時間，他膝蓋都跪酸了，也沒聽太後叫起的聲音。
終於，太後發話了，卻不是叫他起來，而是對宮人們說的。
“你們都退下吧。”
“是。”
不一會兒，宮人們輕輕的腳步聲，漸漸地淡去了，偏殿裏隻剩一片安靜。
孟池星抬頭，不解地看著這個他叫做“母後”的女人。
“母後……”
“別叫我母後。”太後細長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厭惡。
孟池星臉漲得通紅，慌忙低頭：“兒臣不知犯了何罪，請母後明示，兒臣一定改。”
“改？”太後冷笑一聲，“你的罪是改不了了。”
直到這時，孟池星才猛然意識到，太後今天的突然召見，一直與他困惑已久的身世有關。
“抬起頭！”太後命令道。
他遵命地抬頭。她盯著他的臉。
“你知道，你哪裏最像她嗎？”太後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就是那雙眼睛，和那罪婦一模一樣。”
孟池星畢竟還隻是個小孩子，被太後這森然的語氣嚇得不敢說話。
太後端起案幾上的茶盞，用碗蓋輕輕劃過碗沿：“你大概還不知道我方才說的罪婦是誰吧，那我今兒告訴你，她，就是你的生母。”
小孩子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委屈地問：“我的生母為何是罪婦？”
“說來話長。”太後呷了口茶，緩緩吐了口氣，將數年來對周氏的怨意一並發泄出來，“你的生母周氏，心腸歹毒，利用一隻貓，設計嫁禍瑰雲母親黃氏，說黃氏故意放貓驚嚇她並試圖害她小產，並以此嫁禍到皇帝頭上，想害太上皇與皇帝父子失和。幸虧她的奸計被識破，她也就進了冷宮。”
“而她這麽做——”太後說到此處，身子向前傾了傾，似乎要用眼神刺穿孟池星，“都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