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去吧，去吧
一座秀麗雄奇的山峰上，霧氣氤氳，巨樹遮天。
在一棵似要直達天穹的巨樹下，鋪滿厚厚一層枯葉的地麵上，插著一把古劍。
這把劍上布滿裂紋，鏽跡斑斑，劍身烏黑一片，布滿了塵土。
“知荷，師傅有命，除你以外，所有弟子不得靠近此處，你自行去吧。”
距離巨樹一段幾十米外，莫知山指著遠處那把劍，對莫君說道。
“多謝大師兄。”
莫君朝莫知山一揖，緩緩轉身，走向玉真道人的劍塚。
“知荷。”
林木喊了她一聲。
莫君腳步一頓，回頭看著她，眼眶泛紅的臉上擠出一絲笑意：
“你等等我，好嗎？”
林木走到莫君的麵前，默默地從兜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
莫君接過，轉身走向樹下。
莫知山和莫知雲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古怪，盯著林木。
林木走回來，見兩人都看著他，連忙道：
“放心吧，莫君不會亂扔紙巾的，如果她不小心扔了我會打掃幹淨的。”
莫知雲忍不住噗嗤一下輕笑出聲，饒有興致地看著林木：
“我現在知道師妹為什麽會喜歡你了。”
林木嘿嘿笑著撓撓頭，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道：
“兩位，下周我和知荷就要領證了，估計很快就要辦酒席，到時候你們來喝杯喜酒唄。”
莫知山和莫知雲一看就是在現代世界生活了很久的，自然知道什麽是領證。
莫知雲看向自己的師兄和丈夫。
莫知山拿出手機，看了看上麵日曆，皺眉問道：
“你與知荷的喜宴定在哪一天？”
林木想了想道：“我還沒和知荷商量，應該在下個月10號吧，正好是周六。”
莫知山看了看手機：“下個月我有兩桌喜宴，一桌生日宴，一桌滿月酒，時間有些緊張。”
莫知雲笑道：“再怎麽緊要，也沒有知荷嫁人緊要啊。”
莫知山看看自己的師妹和妻子，笑容溫和：“你說的是。”
他向林木說道：“我們來。”
“那行，掃個微信吧，到時候我通知你們。”
林木拿出手機，和莫知山和莫知雲分別掃了微信。
莫知山的微信名是“劍閣古劍店”，最近的朋友圈發的是他的店裏的各種圖片，看來這位大師兄還真是做古劍生意的。
莫知雲的微信名則是“導遊知雲”，看來這位師姐也真的是導遊。
林木抬頭看看兩人，一時有些感慨，誰能想得到蜀山大師兄和師姐在現代世界也如普通人一樣賺錢、工作和生活？
莫知雲似看出林木所想，微笑道：
“知山喜劍，便在山下開了間古劍店，沒想到生意頗為火爆，在附件兩座城市也有分店，
而我不想離開蜀山太遠，索性在劍門關做了導遊，可以每日上山看看。”
林木疑惑道：“那我和知荷在貢城看到的那家劍閣……”
莫知雲掩嘴輕笑：“我不擅劍法修行，唯獨對幻境陣法有所鍾愛。”
“懂了，師姐你牛！”林木衝她豎起一個大拇指。
“你別拍馬屁，我和知山可是知道你經常欺負知荷的，知山的脾氣不好，你要小心點。”
莫知雲低聲對林木說道。
“誤會了吧姐，知荷經常揍我才是真的。”
林木連忙辯解。
“該走了。”
旁邊的莫知山忽然道。
莫知雲閉目感知片刻，微笑道：“還有時間，不急，讓師妹好好向師傅告別吧。”
莫知山似乎也是個耙耳朵，聽了妻子這麽說，便不再說話。
林木轉頭看向遠處巨樹下的莫君，不禁微微一愣。
隻見身穿潔白長裙的少女跪在那把破舊的碎劍前，她背對著自己，但林木依然能看到，她那顫抖到似乎隨時都會倒下的身子。
“知荷.……”
……
“你叫什麽名字？”
參天巨樹下，仙風道骨的道長對跪在地上的小女孩問道。
小女孩小臉上沾著鮮血和淚水，神情木然，又看看道長，怔怔道：
“阿，阿荷。”
道士又問：“我乃蜀山劍派第十七代掌門，你可願隨我去蜀山？”
女孩茫然，低下頭，鬱鬱蔥蔥的草地已被鮮血染紅，她微微點頭。
道士看看周圍慘狀，又歎了口氣，對女孩問道：
“我有一法，可讓你忘記俗世種種苦痛，隻是從此你便要成為無根無萍之人，
他日若想找回自身根萍，除非世間遭逢大變，靈氣不再，方可有一絲希望……
如此，你可願意？”
女孩看看周圍，爹爹、娘親和爺爺的屍身，和遠處那棵曾綁住自己的參天大樹，眼淚再次流下。
“我願意。”
道長對女孩伸出手：“如此便隨我走吧。”
小女孩看看道長那修長寬厚的大手，緩緩伸出自己白皙的小手，放進道長的手中。
“我號玉真，將來若有人問起你為師名號，記得昂首提聲，告知於人。”
牽著小女孩的手，道人平淡地道。
“是……師傅。”
小女孩答應。
“好，好，好。”
道人平淡如水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
……
“知荷，你此次閉關，須全神貫注，出關後無論遇到何事，記得為師平日所教。”
“是，師傅，弟子必謹守道心，不敢有絲毫動搖！”
“錯了，錯了，道心即本心，無須死守，若天地有變，道心怎可不變？”
“師傅？”
“去吧，去吧。”
“是。”
“知荷。”
“師傅。”
“保重。”
……
“師傅，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莫君跪在樹下，看著玉真道人的劍塚，回想起往日種種，這才發現，
原來在她千年前入關時，師傅早已料到她可能遭遇的一切，並給了她最後的教誨。
隻是當時，她懵懂不知，以為出關後又能見到師傅。
沒想到，兜兜轉轉終於回到蜀山後，見到的，隻是破碎的劍而已。
莫君跪在樹下，跪在劍前，慟哭失聲。
“去吧，去吧。”
耳邊似乎傳來師傅的聲音。
接著，
鏘！
插入地麵的古劍完全碎裂，化作一片片氤氳霧氣，匯入仙山的雲霧之中，隨風而逝。
莫君呆呆地消失的長劍，艱難地調轉脖頸，看著遠山天際的雲霧。
碎劍所化的霧氣，已然無法再見。
莫君嘴裏溢出一縷鮮血，身體軟軟地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