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2
“主任！今天出外勤的兩個組把視頻發回來了！”攝像組的阿鯤中氣十足的喊聲打亂了袁皓的陣腳，下一秒，被他用最大音量放出來的視頻聲音更是滿分貝回蕩在整個大廳裏。
??“我眼裏隻看見一個滿口謊言，沒有一句真話的公眾號，和一個毫不調查，隻為上級說話的媒體。”
??本還嘈雜的大廳頓時鴉雀無聲。
??“啊，不好意思，我忘了控製台聲音開到最大了，大家就當沒聽到，不要被我打擾。”阿鯤懊惱地想敲一下暫停鍵，卻十分“不小心”地連打了兩下，播放模式從暫停跳到了循環重播。
??托他這一不小心的福，黎珂洗腦般的聲音不斷在室內回蕩：“我眼裏隻看見一個滿口謊言，沒有一句真話的公眾號，和一個毫不調查，隻為上級說話的媒體。我眼裏隻看見一個滿口謊言，沒有一句真話的公眾號，和一個毫不調查，隻為上級說話的媒體。我眼裏隻看見一個……”
??袁皓忍無可忍：“還不快關掉！”
??“噢，真的不好意思主任……”阿鯤彎腰去夠鼠標，脖子上掛著的鏡頭一下子按到鍵盤上，身體不由得前傾，被電線絆得踢倒了插線板。
??劈裏嘩啦哐嘰砰啪，愣是一個人表演了什麽叫手忙腳亂。
??“起開！”袁皓一把推開他自己上手操作。
??黎珂趕緊探出頭來一看，險些厥倒，這麽大好的逃跑機會，倩文居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不停打手勢讓倩文趁亂跑出來，阿鯤不住向袁皓道歉，還端來一杯茶，“主任，喝點水。”路過倩文身邊，不動聲色地推了她一把。
??倩文略顯驚訝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還看什麽看？趁袁皓不注意快走啊！
??……直到和倩文麵對麵坐在食堂，黎珂還是感到陣陣心累。
??具體一點描述，大概就是信心滿滿遊戲開黑，卻發現自己帶不動隊友的那種感覺。
??倩文點完自己那份菜，局促地把菜單遞過來。她選的位置與國慶時雷浩請黎珂吃的那頓飯正好相鄰，店也是同一家。黎珂看一眼菜單上熟悉的腦花，頓時胃口全無，衝她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想吃點別的。你不介意酸筍的味道吧？”
??倩文搖搖頭。
??飯桌上果然最容易拉近陌生人之間的距離。黎珂隻是對倩文旁敲側擊地提起雷浩也喜歡她吃的這家店，不想居然撬開了倩文的話匣子。
??“雷浩學長說過，他會做的好幾道菜都是模仿食堂的這家店學的。”倩文垂著臉，嘴角懷念地微微上揚。
??原來如此。吃這家店的人和不吃這家店的人，都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對同一個人的追憶。
??黎珂停下嗦粉的動作，“你和雷浩認識？”
??“算不上……”倩文思考了一兩秒，改口說，“算是認識吧，不過他可能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其實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大概半個月前，九月下旬的時候。”
??九月下旬，暴雨遮天蔽日。
??那時的黎珂正為推免名額奔波，而與此同時，全國大學生數學建模比賽在計院的機房進行。比賽為期三天兩夜，分本科組和專科組，通常由三人組成一支參賽隊。本科組從A、B兩題中任選一題，每題包含三到四小題不等。
??經典的三人配置是以兩位數學係或計算機係成員為建模和編程核心，帶上一個專門寫作的輔助係成員，當然，也可以是數院計院土木機械或機電的三名大佬硬核組隊。大三正是最著急拿獎項爭奪綜測分數的一年，倩文身為文科生，論文寫作功底不錯，還是抱上新媒體中心其他兩名同級學生的大腿參加了比賽。
??風雨交加，從機房到外賣點或是往返食堂打包都成了難題。不知誰先在機房囤積了成箱的泡麵，絕大多數參賽組紛紛效仿，準備一天二十四小時泡在機房建模。
??一樓大機房將近百台機子一日三餐浸淫在濃烈的泡麵味中，出入人員個個蓬頭垢麵麵有菜色，終於引起了同幢社團辦公室那邊的注意。
??“雷浩師兄聽說之後，拿出他存在冰箱裏的所有食材給我們這個機房的參賽隊做飯吃，還專門出門采購了一趟，我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剛好遇見他提著菜回來，身上沒有一處是幹的，站在大樓門口甩傘上的水。”
??因為撞見了這一幕，出於一種“自己給他添了麻煩”的心理，倩文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每次雷浩來機房送飯的時候，她都一聲不吭地坐在機房角落裏悶頭寫論文，等眾人一哄而上領完了飯菜，她才從後門出去倒熱水給自己泡麵吃。
??她自以為是的體貼，很快被雷浩發現了。
??比賽進行到第二天傍晚，各隊伍基本都已經在做最後一兩道題，正是最白熱化的階段。倩文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屏幕，桌麵突然被人叩了兩下：“同學，你怎麽不來找我拿晚飯啊？”
??她這才驚覺自己中午吃剩的泡麵盒還敞在桌麵上，忙得忘了收拾。
??雷浩仔細端詳了她的臉幾秒，“我怎麽沒見過你？一定是你從來不找我領飯對不對？每餐都吃泡麵再加上熬夜，對身體很不好的。”
??他專門重新煮了一鍋熱番薯粥，配上白灼菜心和蒸熟的流沙包帶來給倩文，勒令她最後一天必須好好吃飯。
??“雷浩師兄看起來胖胖的，很好說話，待人特別溫柔。我根本沒見過他，他對我說話卻一點距離感也沒有，很溫暖的感覺。”倩文兩眼向上凝視，仿佛要在空中尋出那張僅有數麵之緣的臉來，“我不相信這樣一個人會做出侵吞學校公款的事。”
??黎珂不由得想起她病急亂投醫，給列表每個人都發了借電工工具的求助消息，熟人一個個插科打諢，什麽忙也幫不上，唯一趕來的卻是那個躺在列表底部，她認都沒認出來的雷浩。
??兩年前那個瘦瘦的，笑容溫和的理工男，竟和眼前這個胖到有些油膩的男生是同一個人。
??他大概是因為重度抑鬱才在外表上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吧。
??然而無論是為他人著想的本性，還是說話時骨子裏那種溫柔的調調，其實都不曾變過。
??雷浩能對倩文說出“我沒見過你，一定是你從不來找我領飯”這樣的話，說不定兩年前在活動室的那次偶遇他也是記得的。黎珂自以為的初見對雷浩來說，或許是與一位老熟人久別後的重逢也說不定。
??而她呢？她卻還為雷浩“沒來由”的熱情感到別扭。
??黎珂忽然被一陣很抱歉，很抱歉的感覺轟然襲擊，眼圈有些熱熱的。
??這個把每個人都放在心上，卻被每個人都忽視，誤會的人。
??……對不起。
??“和我一起參賽的兩個隊友也被雷浩師兄投喂過兩天的飯。他們和我一樣，都不願相信雷浩師兄會因為挪用學校的三百萬經費而自殺。”倩文揉了揉眼睛，抽抽鼻子，聲音有些哽咽了，“打聽到陳澍副校長是調查這件事的負責人，我們一起給他寫了信，希望他還我們一個公道的結果，卻收到學校發來的通知。”
??本科生越過學院寫信給副校長，竟是犯了違規越級的錯誤，三個人無一例外，都吃了學校處分。
??“我不明白……”倩文怎麽也想不通。難道這種事情還必須得先報給輔導員，輔導員再上報學院院長，層層級級，過幾個月才終於上達天聽不成？
??她越說越激動，兀自垂起淚來，一邊用手抹臉一邊向黎珂道歉：“我有點失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黎珂心頭堆積起的傷感似乎跟著她的眼淚一同流了出來似的，反倒出奇地平靜下來。她抽了張紙巾給倩文，坐到她身邊去拍拍她的後背。
??拍著拍著，倩文自然而然就靠在了黎珂的懷裏。
??熱淚滴落在黎珂胸前的布料中，頃刻在空調風裏變得冰冷。
??“……”
??但倩文實在哭得真情實感，黎珂不好推開她，隻能等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才一邊給她拭淚，一邊說：“倩文，我相信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我有證據能夠證明雷浩是無辜的受害者，但為了達到預期效果，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幫忙。”
??倩文是個完全的實心眼，也不管是什麽事，用力地點了點頭。
??黎珂凝視著她朦朧的淚眼，認真地說道：“這件事就是……”
??*
??這個午後陰雲蔽天，日光熹微。
??午休將盡，新媒體中心裏人員稀稀拉拉，不少都收拾起東西準備上下午的課。
??倩文推開剪輯室的門，上午她走得急，書包還放在裏麵沒有帶走。剪輯室裏沒有開燈，昏昏暗暗，似乎正適合做些不得見光的事。
??她心跳得飛快，即使知道並沒有人看到。借書包和身體的雙重遮擋，才敢做賊一樣把U盤插.進主機。
??“你剛才去哪裏了？”
??身後響起的聲音如平地一道驚雷，倩文嚇得雙膝重重跪在地上，抱緊書包背靠主機，看著突然走進來的袁皓強作鎮定：“主任，我……我來整理東西……”
??答非所問，這強作出的鎮定顯然不怎麽鎮定。
??袁皓嗤笑：“讓我猜猜，今天藏在窗台那的人……是黎珂吧？”
??他朝前跨了一大步，倩文下意識縮著身體低下頭。
??“不是……”
??“不、是？”袁皓對這個回答嗤之以鼻，“黎珂跟你單獨說了什麽？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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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新隊友[倩文]入隊評級：R（成長性：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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