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一幕大戲
“朕問你,當日馬球賽上,梨妃的坐騎既白突然發狂,是否與你有關?”景珩質問道。
“不錯,確實是我將五石散下在禦馬苑的食槽裏。”小川子雲淡風輕地承認了。
“你為何要這麽做?是受了何人指使?”景珩接著發問。
小川子輕笑一聲,直視著高台,道“自然是要致梨妃娘娘於死地!”他突然狷狂地笑了起來。
眾人聞言,紛紛罵道“大膽狂徒,竟然要謀害梨妃娘娘!”
“莫非真是寧妃娘娘指使的?”群臣猜測的聲音此起彼伏。
景珩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喝道“是何人指使你的?”
“何人?”小川子止住了笑,嘴中念念有詞,身體搖搖晃晃地緩緩走上台階,“何人指使.……”他停在階上轉身麵對階下群臣,道“我是奉了太後的旨意。”
他此言一出,眾臣大驚,顯然沒料到這案子竟然出自深宮太後的手筆。“太後?不會吧,聽說太後成日裏吃齋念佛,不過問後宮之事了呀。”
“太後與梨妃有何恩怨,為何要設計陷害於她?”
“一派胡言!”守舊派的老臣站了出來,吹著胡子罵出了聲。“太後娘娘乃是後宮表率,是何等尊貴守禮的人物,平日裏最是寬宥,怎會做謀害梨妃的事!你這廝顛倒黑白,汙蔑太後娘娘,罪該萬死!”
“郭大人息怒,且聽他說完,再做審判。”陸錚道。
“陸將軍,陛下將此案交給你審理,可不是要你聽信小人,混淆聖聽,汙蔑太後娘娘的。陸將軍可得思量思量,當眾汙蔑當今太後,會是什麽下場!”郭舒同憤憤威嚇道。
陸錚略略拱手“郭大人,我陸錚行得正坐得端,倒是郭大人你,證人尚未舉證完,如何急於辯白開脫。陛下明目昭昭,案件公理,自有決斷。”陸錚不客氣的言道。
“夠了,大殿之上何故喧嘩。事實真相如何,今日朕定與諸位共同理清,不會冤枉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包藏禍心之人!小川子,你接著說吧。”
景珩製止了二人口角之爭,示意小川子繼續將真相道出來。
“太後娘娘命我在馬球賽上對梨妃的馬匹動手腳,使其墜馬。再故意將作案的五石散留在房中,嫁禍給寧妃娘娘。從而一箭雙雕,給皇後娘娘除去後宮的敵人。”他磨了磨手指甲,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景珩眼中醞釀著深意,鳳初姀不禁捏緊了手指,鳳後背地裏的手段,鳳初姀雖然不清楚,但也了解一二,也許真如小川子所說,鳳後暗自密謀了這些動作。其目的,恐怕不僅僅是謀害寧妃梨妃這麽簡單。
“除此之外,寧妃娘娘險些流產一事,也出自太後娘娘的手筆。”小川子的聲音響起。
“我刻意接近寧妃娘娘,一步步獲取她的信任,在她的房中擺放鬱金草,使其頭暈中毒乃至流產,這些,都是受了太後娘娘的命。”小川子一字一句的對這些罪行供認不諱。
原來如此,鳳初姀睜大了雙眸,心中的震驚卻無與倫比。
謀害梨妃,嫁禍寧妃,令陛下懷疑寧妃,即使陛下信任寧妃,宮中流言四起,寧妃名聲必定受損,加之離間陛下與陸錚的關係。
接著咬向寧妃,使其流產,若前計得逞,陛下對寧妃失去信任,那麽寧妃毒發,流產的幾率便大大提升。而寧妃出事,忠勇侯府恐怕也不會再對陛下言聽令從。
這一環接一環的毒計,看似是後宮爭鬥,卻是旨在讓天子失去左膀右臂,真不愧是鳳後,鳳初姀此刻心中涼薄,嘴角不禁泄出一絲冷笑。
隻不過鳳後機關算盡,卻低估了陛下對寧妃的信任和真情。想必陛下與陸錚早就想到了這層,看穿了這連環計的脈絡,卻一直按捺不發,隻等著今日,大庭廣眾之下,群臣麵前揭露鳳後的陰謀。
陛下啊,陛下,我真的從未有一刻了解過你。鳳初姀內心悲戚一片,你與鳳後皆是執子之人,可這場博弈,鳳後賭的是命,謀的是權。而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易便操控了全局,可也輕易便負了我的心。
“胡說八道,豈能憑此等宵小的話,便給太後娘娘定下罪名!”郭舒同站出來斥責道。
他身後的守舊派大臣也紛紛附議。汙蔑當今太後乃是死罪,群臣自是不敢多言,唯恐受到牽連,景珩怒目橫視,示意陸錚呈上證據。
陸錚將小川子私藏的財寶呈了上來,“各位大臣請看,這是小川子替太後娘娘辦事所得的賞賜。”
陸錚從中撿起一支玉鐲,道“此乃西壽宮之物,價值連城,如何能在小小宦官手中?”
此物出自宮廷,內務府自有記載,乃是舊年鳳後大壽,一並送進西壽宮的賀禮。
“僅憑這些也不能判定就是太後娘娘指使小川子謀害梨妃和寧妃娘娘,且不論小川子得到這些財寶是否是太後娘娘的賞賜,即便是娘娘的賞賜,又怎麽能斷定,是賄賂其謀害寧妃和梨妃的呢!”
有大臣提出質疑,在守舊派的慫動下,近半數大臣紛紛附議,要求景珩重審此案,查明真相,還太後清白。
景珩見到這幕,已是心火鬱結,看來鳳後提前與守舊派來往,竟未雨綢繆到了這步。
“可惡!”景珩憤而拍案,“人證物證確鑿,你們還有異議?”
“我等請陛下重審此案,還太後清白!”
“請陛下重審此案!”
“還請陛下莫聽信小人之言,錯怪太後!”
一時間場麵混亂,為鳳後求情,請景珩重審的聲音在大殿中混響。
鳳初姀盯著景珩緊縮的眉骨,他抿緊的唇線,他胸口的怒火和不順,她離得最近,感受得最是真切。
原來這便是君王,這便是他擔負的天子之名的重量。
她的內心突然有些同情地看著近在咫尺的男子,她好想伸出手抱抱他,她好想摸摸他的眉眼,撫平他積壓待發的怒火,可她什麽都做不了。
“如今證據確鑿,各位大臣還要包庇太後的所作所為嗎?”陸錚道。
“陸將軍究竟存了什麽心思,要汙蔑當朝太後,太後千金之軀,豈能被一小小宦官栽贓陷害!”
守舊派不依不饒,將炮火朝向陸錚,一頓責難。
階下已是吵開了鍋,原本喜慶熱鬧的滿月宴,硬生生變成了群臣黨派之爭的辯論場。
唯有一人置身事外,他抖了抖衣衫,舉步向階上走去,一步一步,目光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