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代價（一）
砸向米燕珊的是一隻青緞厚底靴，那是一隻男人的靴子。
當青緞厚底靴重重落在米燕珊的臉上時，她不僅沒有偏過臉躲避它，在她的眼中反而出現了一絲溫情。
一雙手，顫巍巍地舉了起來，她想要觸碰它，摩挲著它。可是她舉了半天，到底後力不濟，最後隻能頹廢地掉落在了地上。
隻是，她的眼中漸漸地晶瑩，直到淚水長流。
她被楊卿刺入心髒，又被霜淩花打的經脈寸斷，多麽痛苦的經曆啊，她都沒有掉一滴眼淚。
但是，當她看見這隻靴子的時候，她心中的柔軟霎時就被觸動了。
這一切看在了裴儷的眼裏，她不僅沒有一點點憐憫和心軟，眼睛反而倏然一亮。
“咯咯咯~，”裴儷大笑：“這是你情郎的靴子？”
裴儷說著舉劍又挑了起來仔細觀察了一番，才又看著米燕珊嘲諷道：“嗯，很精致，我瞧著倒像是你親手做的？是準備送給白恒青的禮物？”
聞言，米燕珊臉上的溫柔之色一閃而過，再看她時，眼中已是焦急萬分了。
她緊張地盯著靴子，似乎在害怕什麽。
裴儷心中微動，盯了眼米燕珊後，她的嘴角出現了一絲嗜血的笑容。
隻見她劍身一抖，靴子飛上了半空。等再落下時，裴儷一劍挑上了靴子，然後飛快地轉動著劍尖，靴子也隨即飛旋起來。
“賤人，賤人~~咳咳~，賤人。。。”米燕珊盯著半空中的靴子，忽然歇斯底裏地大聲怒罵。
那隻，米燕珊親手做給白恒青的靴子，竟然被裴儷當成了果子，在半空中，不斷地被刺、削，猶如在削果子皮似地。
青色的布帛成了粉末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落在了米燕珊的臉上、身上。
一隻削完了，裴儷猶自不知足，繼續挑起了另一隻靴子。
“哈哈哈，好玩，真好玩。”裴儷一邊繼續削著一邊大笑：“隻是這千針萬線才做成的靴子，怎麽就這麽不經玩呢？哎呀，這就玩完了，還有嗎？哼哼。”
“賤人~~。”米燕珊大叫一聲，一口心頭血霎時噴了出來。
自從白恒青被廢了修為，扔進森林後，留給她的就隻有這雙靴子了。
這靴子，也果然如裴儷所說，是米燕珊一針一線親自做起來的。
本來，她是要在白恒青生日那天送給他的。
可是，就在白恒青生日的前一天，他被楊卿反擊後落得個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了。
從此，唯有這雙靴子與她相依相伴。
這許多日子以來，她哪一個晚上不是抱著它才能稍稍安眠片刻？那日不是一看見它就想起他們曾經的甜蜜和快樂？
每時每刻，她的心曾經有多麽的甜蜜，如今也就有多麽的仇恨，而她每日都被甜蜜與仇恨同時啃噬著，生不如死。
若非還有這雙靴子陪伴著她，若非還有報仇的信念支撐著她，或許她早就追隨著白恒青天上地獄了。
可是，現在呢？
她的甜蜜被人狠狠地撕開了一道傷口，還在裏麵撒了一把鹽，讓她痛不欲生。她的仇恨不但沒有報上半分，還受辱至此。
“哈哈哈哈~。”裴儷看著眼睛都紅透了米燕珊，放聲大笑。
米燕珊憋屈，難道裴儷不憋屈嗎？這幾日來，她也如同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先是屢次被玉犄睚眥追殺，好不容易躲入了冰窟，卻差點被埋葬，緊接著又被楊卿的失蹤折磨的痛苦不堪。終於找到了金枝玉筋虎麵蓀，又被餘洋等人脅迫，最後差點被米燕珊做了烤全人！
此刻，她所有的負麵情緒在大笑中得到了紓解。
其實不僅裴儷如是，便是餘洋他們也一樣。
這裏除了楊卿外，誰不被米燕珊狠狠地羞辱和逼迫過。
現在看著第二隻靴子在裴儷的手中繼續化成了粉末，看見米燕珊滿麵痛苦，眼中已經血淚點點時，他們也是痛快極了，跟著裴儷也是一陣大笑：“啊哈哈哈~。”
快樂總是容易被感染的，就是楊卿也含笑看著裴儷，心情自然也是暢意的。
隻是可憐了米燕珊。
在她的心中，在她的情感裏，裴儷削的哪是一雙靴子啊，削的分明就是她的心，是白恒青的靈魂呀。
報仇未果身先殘，情思綿長卻被辱。
米燕珊的一雙眼睛，隨著靴子的出現，先是溫情脈脈，繼而是驚愕焦急，到現在已是痛苦不堪了。
一種無法言喻的悲憤自她胸中熊熊燃燒了起來，一滴滴血淚從眼中滾滾而落。
就在眾人痛快地盯著靴子被分崩離析之際，就在他們縱情發泄心中憋屈之時，米燕珊狠狠地咬破了舌尖，繼而一蓬鮮血噴了出來。
原本氣息奄奄，連著手臂都抬不起來的她，忽然，她的右手動了。
她從腰際中拔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悄悄地舉了起來。。。
寒光閃過，首先驚到了本在養氣調息的苗小苗，可他距離比較遠，隻來得及高呼一聲：“米燕珊。。。”
笑聲戛然而止！
楊卿急忙低頭看去，可是來不及了。
米燕珊的一張臉似乎被鮮血染遍了，此時十分可怖。
一雙眼睛更是血紅血紅，卻折射出斷腕之決裂之色！
她舉起匕首並不是想刺殺某一個人，而將其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髒。
“這，這是怎麽回事？這麽脆弱，不就是一雙靴子嘛，也值得她受不住要自盡？”裴儷驚訝地看著米燕珊一副猙獰的模樣，問東方世安。
東方世安神色微凝，他靜靜地注視著米燕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但似乎又不甚明了，接著對裴儷搖了搖頭，表示不清楚。
而在此時，“噗、噗、噗”三口鮮血從米燕珊的嘴中急促噴射。
眾人齊齊一驚，往後退了幾步。
米燕珊的三口血並未落在地上，而是迅速地在空中擴散了開去，頃刻間成為了三蓬血雨，從上而下彌漫了開來。
不過少傾的功夫，還在楊卿等人一頭霧水搞不清狀況的時候，又忽然發現，他們的眼前，所有的景象全部變成了紅色。
“這是什麽情況？”裴儷驚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