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暴雨

  天空中的積雨雲從下午就開始變得濃厚龐大起來，今晚的月光被遮住了大半，顯得有些清冷。


  羅林麵無表情的坐在獸皮窗前，望了望天，他的氣象學學得並不是很精，但還是看得出來。


  暴雨將至！


  今夜，是個不眠夜。


  幽冷的月光下，整個菲爾曼斯家族分支依然在康拉德的嗬斥聲中忙碌著，在外人眼中，似乎這位管事很熱衷於這種拿著小皮鞭督促人幹事的做法。


  在最後一箱瑟格蘭果被送上馬車，大家擦汗目送其離開後，忙碌的家族駐地終於引來了真正的平靜。


  和往常一樣，家族人員在交談和抱怨中回了自己的住處，康拉德也回到了家族大廳的後廳，開始做賬。而馬丁，則是按照這幾天來的習慣——休息之前檢查一下羅林之牆。


  新的羅林之牆，是維妮新燒製水泥漿料再由羅林當著眾人的麵建造起來的，有昨天的基礎，今天建得還算規整，不過沒有昨天的那麽魔性，反倒少了些觀賞性。


  馬丁看羅林之牆的目光，就如同在欣賞一位絕美女性一般，但裏麵沒有怪異的色彩，反倒像是獸人們在瞻仰先祖圖騰一樣，有一種這麵牆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崇拜滿溢出來。


  他小心翼翼地用獸皮搭在上麵，還刻意拿了木架來穩固住，生怕它被吹走。


  又多看了兩眼，馬丁才離開這裏。


  時間慢慢過去，羅林依然坐在窗前。雷聲炸響，積雨雲變成一片遮天蔽地的黑色鐵幕，仿佛要從天上蓋下來，將大地上的一切都壓得粉碎似的。羅林變得有些壓抑，呼吸都有些不暢起來。


  下這個決定很艱難。


  維妮的感應能力不弱，雖然無法感應具體方位，但大致是知道是不是原來的人，最近來家族裏麵盯梢的人又多了兩個，人多就代表被發現的幾率加大，麥先子爵不可能那麽愚蠢，所以，隻能是哈裏提到過對他心懷憎恨的亞曆克斯了。


  麥先子爵是他的合作夥伴，對他來說至關重要，但亞曆克斯不僅對他下毒，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他的底線，都不說再忍不是男人這樣的中二話了，這種人你讓得再多，他都不會知足。不提前解決這種麻煩，後患無窮。


  但羅林也給哈裏說過，刀劍無眼。


  所以，隻要今晚亞曆克斯出現，並且做出格的事，羅林將不再給他留手，少說也要卸掉他的雙腿，讓他一輩子都沒法再來搞事情，這樣或許會讓麥先子爵不爽，但總比給自己留下這麽個隱患的好。


  “爸爸，那個亞什麽斯真的會來嗎？”


  維妮趴在床上，小腿上下撲騰著，火紅的小尾巴也時不時的偷偷溜出來擺動幾下，羅林雖然叫她先休息一下養好精神，但似乎這丫頭是羅林不睡她就不睡的樣子。


  “不一定，那家夥的腦回路我一直沒搞清楚，不過就算他今天不來，之後也是一定會來的，不如就等他好了。”


  右眼皮上傳來冰涼的感覺，羅林伸手摸去，是水。


  下雨了。


  一開始還是淅淅瀝瀝，不過片刻就已經劈裏啪啦地砸下來了，屋外的世界正在接受自然的洗禮，整個世界仿佛都隻剩下雨水降落和擊打到地麵的聲音，又過片刻，地上已有小型溝壑出現，水流散開又匯集，匯集又散開，往複不斷的向海拔低的地方流去。


  羅林微微皺起眉頭，這種厚度的積雨雲，再按照目前的這種降雨量來看，恐怕今天會是超過100毫升降水的大暴雨，更有可能是超過250毫升的特大暴雨。以康拉德承包下來的紐波特的排水能力，恐怕這一批瑟格蘭產物要大削減了。想來此刻的康拉德一定是在唉聲歎氣吧？

  這麽看，給排水係統的完善勢在必行。


  不過還好，紐波特村並不遠，水泥能供應過去，隻要實地觀察完了，再計算設計一下，建造一定的排水蓄水建築，就能有效的緩解旱澇帶來的影響了。到時候瑟格蘭產物必然會得到很好的收成，再不濟也能對競業的家族造成不小的衝擊。


  “爸……爸爸……冷，維妮好冷……”


  突然聽見維妮虛弱的聲音，羅林一驚，扭頭望去，見維妮蜷縮成一團，即使用被子裹著全身，依然麵色蒼白，顫抖不止。


  這是怎麽了？！


  大驚失色之下，羅林連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查看。小丫頭平日晶瑩紅潤的嘴唇已無血色，整個人都控製不住的抖動著，手腳冰涼得像是冰塊一般，詢問之下，她也不知道的怎麽回事，隻知道喊冷。


  這應該不會是生病，看起來也不是他被亞曆克斯下的那種毒。羅林一時看不出個所以然，準備去把獸皮窗拉上，不料小丫頭卻一把抱住了他。


  “爸爸！不要走！不要丟下維妮！維妮有用的，維妮不要一個人，不要一個人……”


  她抓著羅林的兩隻手特別用力，把羅林抱得死死的。羅林隻感覺到手臂痛的不行，但卻咬牙沒有叫出來，再回頭看小丫頭，雖然雙眼緊閉，卻已是梨花帶雨，整個人慢慢軟了下去，如一大個冰塊般緊貼著他，暈倒在了他的懷裏。


  “傻丫頭，我怎麽會丟下你不管呢？”


  羅林一邊溫聲細語的在她耳邊說話，一邊輕撫著她平日裏柔順的紅發，但這紅發現在卻也是透著冰涼。他不去關窗了，就這樣抱著她，直到能聽見她的呼吸聲逐漸轉變得平穩，才微微鬆下一口氣，但也不敢放鬆警惕。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


  一段時間過去，羅林終於發現原因——雨勢逐漸平緩，小丫頭的呼吸聲就會變得平緩，而雨勢突然增大，她的眉頭也會跟著鎖緊，整個人也會開始顫抖，囈語喊著冷，喊著羅林不要丟下她。


  維妮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極有可能是因為她畏懼暴雨，或者說是暴雨對她有影響。


  以這積雨雲的厚度和降雨頻率，降雨必然還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維妮突然出事是一個預期之外的事件，沒了她，就不能感應家族駐地裏麵是不是出現了外來者，而羅林一時半會是走不開的。


  所以，羅林隻能在心底裏麵期望一下，亞曆克斯這個蠢貨最好不要是今天來，再不行，晚點也可以。


  然而，事與願違。


  馬丁按照羅林的吩咐，佯裝回家，卻半路變換路線繞回家族駐地後方，躲到了離得最近的一間屋子裏，透過木牆的縫隙看守著“羅林之牆”。餓了就嚼一把口袋裏的肉幹，暴雨傾瀉下來，漏的雨點打在他的身上，他也一動不動的在那守著。


  終於，在雨勢平緩以後，他透過木牆縫隙的視野裏，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這人拖著一把長錘，在暴雨中緩緩前行著，雖然雨聲不小，但他在泥地中拖動長錘發出的嚓嚓聲還是傳到了馬丁的耳朵裏麵。馬丁嚼了一半的肉停了下來，他不敢吞咽也不敢吐出來，生怕錯過任何東西，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個人的一舉一動！

  他的雙目逐漸睜圓，這人的目標，正是那蓋著獸皮的“羅林之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