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潛移默化
三個時辰……
四個時辰……
當古月來從長跪中起身時，已是傍晚時分，夕陽完全被萬丈黎山遮住，拉出一道無限長的山影，加上殘破荒廢的古宅，使得這一畫麵看上去有些陰鬱、悲涼。
心中依舊悲傷，可此刻古月來的情緒也已經平複了許多，他從自己的素衫上撕下了一條布巾，係在了頭上。
“咕……”
這時，古月來突然聽到了一個細微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回頭看時，發現歡悅正端端正正地站在身後，那輕微的聲音，顯然就是從她肚子裏發出來的。
歡悅小臉一紅，整整站立了四個時辰，她現在是又累又餓，其實她早就想找個地方坐下了，可覺得那樣對死者不敬，又不敢去喊古月來，隻能是咬牙堅持到了現在。
不知為何，看到她後，古月來心中的悲傷都不由減少了許多，有些哭笑不得，實在是歡悅有時候……傻得讓人愛。
“跟我來。”古月來對著歡悅說了一句，然後直接朝院內走去。
“哦！”歡悅連忙答應著跟上。
古宅倒塌的隻是大門院牆，院中的屋子都還完整，古月來走了一圈，除了生出許多雜草，這裏的一切都沒有變，他的眼中帶著思憶，不知不覺，走到了娘親居住的房間外，愣了半晌才上前緩緩推開房門，裏麵的一切也都還和記憶中的一樣，隻是久無人居，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古月來眼中的思憶更濃，眼圈漸紅，就那麽望著屋內發呆了許久，回過神時，收回了抬起的腳步，沒有走進去，又緩緩將門關閉。
這座古宅並不算大，古月來落下的每一步都極為艱難，一圈走下來，天色就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歡悅沒有去打擾他，默默跟隨。
最後，古月來來到了屬於自己的房間，推開房門，裏麵同樣沒有什麽變化，還是如兒時那般，隻是那時候古月來極少在自己的房間睡覺，他喜歡膩歪在娘親的懷裏。
將那些回憶埋藏進心底，古月來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些食物，遞給歡悅，然後說道：“此地乃我兒時所居，吃飽後自己打掃一下，就在這裏休息吧。”
歡悅連忙接過，她可是真的餓壞了，此刻也不顧形象，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地問道：“言來……你的名字，燈的叫堵月來啊？”
看到她的樣子，古月來歎了一口氣，無奈道：“如假包換。”
“那堵月輸是……？”
“我族先祖。”古月來麵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哈哈……”歡悅先是大笑一聲，頗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不過很快她又不高興起來，瞪了古月來一眼，“那你為什麽不早說！”
“我說了啊！你自己不信。”說到這，古月來還習慣性地調侃了她一句，“我記得當時某人還說什麽‘真以為我傻’這樣的話。”
“你……哼！真討人厭！”道理講不過，歡悅隻得是氣哼一聲，再嘀咕一句，抱著食物到一邊吃起來，告訴自己吃飽之前絕不理他。
古月來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這還是他上大黎山後的第一次笑，發自心底的，雖然相識不到兩月，可古月來已經習慣了有歡悅在的感覺。
她單純，單純得有些傻，卻又傻得讓人愛；她善良，在她心中沒有哪怕一丁點兒的壞心思；她更堅強，任何苦累，她都會咬牙堅持，不言放棄。驀然間，古月來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間，自己竟已是如此的了解她。
再看她時，古月來的目光漸漸柔和下來，多了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異樣，她真的好美，女子模樣的她……一定更美吧！
似感受到了古月來的目光，歡悅看了過來，立刻大眼睛一瞪，怒道：“你看什麽？”
古月來直接白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隻是轉身後，他的嘴角再次勾起一抹笑意。
若是突然沒有她在身邊了，可能……還真的會不習慣啊！
回到了李若蘭墓前，她的墓就在這古宅之中，想必是古月歌所為。
“還算他有點良心！”
古月來心中冷哼一聲，隨後在李若蘭墓前坐下，默默守候。
轉眼一晃，七日過去，這七日裏，古月來一直守在李若蘭墓前，不曾離開半步，十二年前他就應當如此，可卻被送到了禁斷仙獄，十二年後的今天，他才能在娘親墳前戴孝。
歡悅同樣也一直陪在古月來身邊，隻是，這幾天她在看古月來時，眼珠子總是轉啊轉的，古月來也不知道她到底在琢磨著什麽，問她也不說，後來也就由著她去了，不過卻已經在心中暗暗提防起來，這歡悅太過單純，也正因為如此，有時候她總會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八日的清晨，古月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將仇恨和悲傷藏進心底，看向遠方時，他的眼中有了一絲疑惑。
“為何遲遲沒有動靜？他們不像是心腸手軟之輩，應對不會那麽容易善罷甘休才對啊！”古月來喃喃自語。
在禁斷仙獄那麽多年，他早已經養成了事事謹慎的性格，其實數日前當古月來情緒穩定下來之後，就開始後悔了，就算不殺他們，也不應讓他們離去，且古月來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可當時古月來情緒波動太大，沒有去深思，當他回想時，已經是放虎歸山了。
本以為很快他們會帶著族人前來報複，沒想到幾日過去始終毫無反應，這就讓古月來大感疑惑了。
“雪桐樹……不知大白可還好，十二年了，它也長大了吧！隻是……教我如何去麵對它……”古月來口中喃喃。
“我已經害了小白，你等若是膽敢再去傷害大白……”喃喃自語間，古月來神色突然一凝，“管你什麽墨氏黑氏，也定要誅你全族……”
古月來已經陪伴娘親七日，雖然這對他來說遠遠不夠，可還有許許多多的事等著他做，突然眸光一轉，便看見房門打開，歡悅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原本淩厲的目光這才變得溫和。
“古月來！”歡悅小跑著來到古月來身邊，神色有些激動。
古月來看著她眉頭微蹙，沒有回應，心中卻是開始提防起來，尋思她這一驚一乍的到底想要幹嘛。
“你……收我為徒吧！”歡悅一臉的認真，可說出的話卻是讓古月來當場愣住。
“什麽？”古月來似沒反應過來般，問了一句，不知道她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收我為徒啊！怎麽樣？能收到如此可愛乖巧的弟子，是不是感到很榮幸？”歡悅笑嘻嘻的，似認為對方一定會同意般。
古月來愣愣地看著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喃喃道：“沒病啊！難道是睡覺睡傻了？或者還沒睡醒？夢遊？”
歡悅一把將他的手拍開，氣鼓鼓道：“你才有病！我是認真的！”
“有多認真？”
“很認真！”
“這樣啊！似乎……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啊！”古月來突然做出一副深思的樣子，“收個徒弟，累了可以讓她捶捶腿，疲了可以讓她揉揉背，什麽煩事瑣事也都可讓她去做，似乎……真的不錯啊！”
“嗯嗯！”歡悅聽得是連連點頭，從嶺城一路到此地，那些事情本就是她做，此刻聽著反而覺得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