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在死時......為什麽會笑
“砰！”
古月來的身體重重落在地上。
“老實呆著。”
接著房門關閉，屋內重新陷入了黑暗。
小女孩看著被抓回來的古月來，有心想要上前把他扶起來，可又有些害怕，於是說道：“你不能這樣，他們會殺了你的。”
古月來還是沒有理會小女孩，支撐起身體靠在牆上，眼神中帶著深深的無助。
娘親！爹爹！我該怎麽辦？
淚水再一次流淌，從小到大，古月來極少哭泣，但是在此刻，他除了哭泣，卻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漸漸的，古月來似乎哭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睡夢中，那片血海再次出現，他又做了那個夢，而最後，娘親的聲音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答應娘親，無論在今後的人生中遇到怎樣的困難，都不可以放棄，你能做到嗎？”
“我能做到！娘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阿來.……”古月來口中呢喃，下一刻突然醒來，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麵，大汗淋漓。
牆角處，小女孩偷偷地看著這一幕，她原本也已經睡著了，還是被古月來的夢話吵醒的，然後她就看到，原本一直不吃不喝的小男孩突然撿起了地上昨天留下的饅頭，一邊流淚，一邊開始默不作聲地吃起來。
娘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我一定會為您報仇！
饅頭入口，味道已經有些變了，但古月來還是強忍著讓自己吞下去，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吃東西！
饅頭本身並不大，兩個下肚，又喝了幾口水，古月來依然還有些饑餓，畢竟是幾天沒吃東西了。
這時，小女孩緩緩走了過來，將她之前吃剩下的一個饅頭遞了過去，怯生生道：“給……給你！”
這一次古月來沒有拒絕，認真地看了小女孩一眼才接過來，大口大口吃了下去，這饅頭雖然還是有點髒，但味道卻比剛才那兩個好多了，吃完之後，古月來整個人也舒服了一些。
“謝謝！”
小女孩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樣說，連忙說道：“沒……沒關係，你應該比我餓。”
古月來這才開始打量起這個小女孩來，她單薄的身體很是瘦弱，可愛的小臉上有敷著一些灰土，但她的眼眸卻很幹淨，撲閃撲閃地看著自己，不難看出，她還是有些害怕。
古月來擦去臉上的淚水，盡量讓自己溫和一點，問道：“我叫古月來，你呢？”
“古月來？好奇怪的名字，我……我叫見雪。”
“你知道這是在哪裏嗎？”
“你不知道嗎？”見雪奇怪的問道，似乎話說開了，她眼中的害怕明顯消失了許多，坐在古月來身邊，繼續道，“這裏是禁斷仙獄，抓我們的是一群壞人，我們應該很快就會被他們賣出去吧。”
聽到這話，古月來微微一呆，心中奇怪，為什麽這個叫見雪的小女孩連自己要被賣掉都能說得如此坦然，然後又問道：“禁斷仙獄？禁斷仙獄在哪裏？”
古月來還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見雪搖了搖頭，眼神帶著哀傷，“我生下來就在這裏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人說起過禁斷仙獄是仙界的一座監獄，從來沒有人能夠從這裏出去過，我們大概也會一直被困在這裏吧！”
禁斷仙獄！他沒有殺我，卻把自己送到這種地方，是想永遠困住自己嗎？古月來心中憤怒地想到。
見雪看著古月來，眼中帶著好奇，如果他和自己一樣是在這裏出生的孩子，應該知道這些才對啊！可是看他的樣子，好像什麽都不知道。
真是個奇怪的人呀！
四天時間轉眼過去，但這四天對古月來來說卻極為漫長，始終身處在黑暗的小屋中，這種感覺絕對不好受，但好在有見雪陪著他，讓他沒有那麽孤獨害怕。
雖然隻有四天，可在這種環境下，古月來和見雪的關係已經提升到可以用無話不說來形容。見雪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古月來，包括她自己的淒慘的身世。
見雪出生在禁斷仙獄，她沒有父親，或者應該說不知道父親是誰，在這片罪惡之地，她的母親也給不了這個答案。而她唯一的親人，母親，在不久前因重疾離世。之後，她便被人販抓到了這裏。
見雪就叫見雪，她沒有姓，這大概也是母親留給她僅剩的寄托了，她的母親告訴過她，雪是一種很美麗的東西，但是在禁斷仙獄中卻不會下雪，母親希望有一天見雪能像她的名字一樣，能走出這裏，能見到那美麗的雪景。
古月來也同樣對見雪說出了自己的經曆，這讓他們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也因此，古月來的內心愈加堅定，世界上不止是自己的命運悲慘，還有許多比自己更可憐的人。
小小的見雪都知道努力地活下去，那自己還有什麽理由不堅強起來？
然而就在今天，見雪被帶走了，按照他們所說，她會被賣掉，至於賣給誰，賣到哪裏，古月來一無所知。
他也試圖阻止過，可是一腳便被一個大漢踹了回來，內心不禁湧起麵對古月歌時的無力感，暗暗祈禱著，隻希望見雪能夠遇到一個好人家，隻希望她不要再受到任何傷害！
獨自待在小屋中，被黑暗團團包圍，古月來感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孤獨！
而此刻大黎山顛之上.……
古月歌站在懸崖邊緣，目視著遠方，他一身素衣，頭上係著白色長巾，寒風中，隨著長發一起在腦後飛舞。
而在古月歌身後不遠處，還有一名女子站立在那裏，她的年紀看上去和古月歌相仿，藍色長裙隨風而動，站在那裏就像雪中冰蓮亭亭玉立，溫婉而不失大方，她安靜地看著古月歌的背影，嬌美的容顏上，神色有些黯然。
她叫恩小艾，三年前與古月歌相遇、相知，並相愛。
“你說人在死時.……為什麽會笑？”
恩小艾耳邊傳來古月歌沙啞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他的身體筆挺向後倒去，她知道，他現在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
古月歌倒在平坦的冰層之上，手心向上，用手臂捂住自己的雙眼，他不可抑製地開始顫抖，淚水順著額角劃過耳畔，最後低落在冰麵上。
或許是因為摯愛之人在身邊，古月歌才表現出自己脆弱的一麵，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
“你知道嗎？她求我殺她！哪怕沒有血緣，在我心中，她始終是我的母親啊！而我卻.……！”
……
九天前，在李若蘭的房間中。
“此乃禁斷仙令，是你父親早年所留，它可以將阿來送往禁斷仙獄，也隻有去了那裏，被種下的靈印才能消除，才能保住阿來性命！”
“可是.……阿來才六歲，禁斷仙獄那種地方，他怎麽可能生存得下去？”
“你要相信你的弟弟，不過單純的相信還不夠，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要你做最後一件事……殺了我！用我的命，去換阿來對你的恨，隻要他足夠恨你，就會不顧一切地活下去，恨可以讓一個人變得瘋狂，但不可否認，它確實是一種極為強大的信念，隻是孩子.……苦了你！”
“我知道天宮一直都在招攬你，你應該知道怎麽做，如果能用我的命換來你和阿來的一線生機，我願意！孩子，答應我！這是作為一個母親，對你最後的請求……”
……
看著他的模樣，女子心中一痛，她上前跪坐下來，頭一點點低下，長發也隨之垂落，她用自己的額頭抵在古月歌額間，身體漸漸閃爍起一層柔和聖潔的光芒，將古月歌和她覆蓋在一起，她沒有去安慰他，隻是輕聲說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恩小艾溫柔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一點點撫平古月歌心中的創傷，在那股柔和而聖潔的力量作用下，古月歌的身心漸漸放鬆，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睡了過去。
緩緩抬起頭，看著古月歌熟睡的模樣，恩小艾的臉上隻有心疼，輕輕挪了挪他的身體，讓他枕在自己雙腿之上。
“睡一會吧！你太累了！”
古月歌確實太累了，與幻雪一戰讓他身受重創，而更嚴重的卻是來自內心的創傷。
在聖光的包裹下，古月歌感覺不到寒意侵襲，也感覺不到冷風肆虐，這一覺他睡得很沉，直到夕陽西下，他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看著夕陽下恩小艾有些憔悴的臉龐，古月歌抓住了她的手，說道：“謝謝你！”
這一聲“謝謝”是感謝她先前為自己所做的，但更多的卻是感謝她能在這個時候陪著自己，隻有在她身邊，古月歌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一些。
恩小艾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溫聲道：“怎麽不多睡一會？”
古月歌坐起身來，看了一眼遠方將天邊染得血紅的夕陽，說道：“死後自會長眠，我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再去睡覺了。”
“枉生花找到了嗎？”古月歌看著恩小艾再次說道。
恩小艾明顯猶豫了一下，卻抵不過他的目光，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真的要用它嗎？你可知道.……”
恩小艾的話還沒說完，古月歌已經一把將其摟住，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我知道，但是沒有別的選擇了。”
被古月歌的氣息所包圍，恩小艾心中的不安漸漸消失，再次點了點頭，同樣在對方耳邊輕喃：“我會陪著你，無論何地！”
有女如此，夫複何求！
緊緊摟著她的嬌軀，古月歌注視著遠方天際，夕陽輝映下，雙眸漸漸變得深邃，連同他整個人的氣質都在悄無聲息地變化著。
古月來，就算為了我們的母親，你也一定要堅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