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腹部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這孩子暫無大礙，這陣子多補補氣血……”醫館的老醫師列了份藥單子，遞給了蘇筱辰。
“欸，他手上呢？手上的傷口？”蘇筱辰接過藥單問道。
“手上？”老醫師摸了摸胡子：“我等檢查過全身，除去些小的擦傷，就隻剩腹部的傷口了。”
“啊？”蘇筱辰驚訝道，他分明看見少年的手心有一個猙獰的血洞。
“唉，我雖年邁，但也不至於老眼昏花，小夥子你若不信，大可進去查看，隻是萬萬保持安靜，傷者還在昏睡中。”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蘇筱辰慌張道：“既然.……”
“請！”那老醫師未等蘇筱辰把話說完，便輕輕打開了房門，做出一副小二招呼客官的動作，悄聲說出一個字。
蘇筱辰露出極度尷尬的表情，但他還是擔心躺在裏麵的少年，便悄聲地走了進去。
少年沉沉地熟睡著，不時抿幾下嘴唇，從表麵絲毫看不出他剛經曆過一場殘酷的追殺，蘇筱辰蹲於床前，輕輕將被子掀開一個縫，托起少年的手看了眼。
他的手心並無一絲傷口，隻是缺少血色，蘇筱辰不由地揉了揉眼睛，在老醫師的手勢下走出了房門。
“我說，咱們隻是偶然碰到，救了他就已經仁至義盡了，怎麽還又是開藥又是付錢的？”康書朋看著蘇筱辰在藥櫃前等候醫女抓藥，心中有些不爽，這跑來跑去可要把他的身子骨給折騰壞了。
康淩鈴一言未發，站於窗前，她同蘇筱辰相識最久，很清楚蘇筱辰不會放任他人不管，隻是看到蘇筱辰趴在那小子床前，她忽然心生羨慕，這種事情自然不能說出口。
蘇筱辰抓好了藥，走到眾人麵前：“遠哥恐怕已經到了，裏麵那孩子恐怕還需要人照看，萬一追殺者到了，他就危險了。”
“那我在這看著，你們去接康遠他們？”洛言目提議道。
“誒誒誒，我我我，我來照看！”康書朋急忙出聲，他早就不想動了，在這等著眾人豈不美哉？
“嗯，那洛兄來吧。”蘇筱辰選擇性忽略了康書朋：“也不知遠哥和小影他們看到焚毀的百草樓，會作何反應……我們還是快些上路吧。”
……
“遠哥.……這不是國都嘛？怎麽沒有人啊，這些房子很明顯沒人住嘛！”康影將車簾放下，有些不快地抱怨道，他本想同蘇筱辰等人一起走，卻被殘忍拒絕了，因此這幾天下來都處於鬧小脾氣的狀態。
但好在今天便可到達都城，他終於有些興奮，活躍起來。
康遠可受不了這小子的亂折騰，他裝出一副惡人的嘴臉，用陰森而嚇人的語氣說道：“沒有錯！這兒，就是鬼街，等下就把你扔下去，送給惡鬼分食！”
康影被康遠湊過來的大臉嚇得連連後傾，眼淚都快出來了，但好歹他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在別人麵前哭鼻子多丟人，他抹了抹眼睛，乖乖地坐在座位上，不敢再吱聲了。
車子猛地一下停住，康影以為康遠真的要把自己扔下去，不由渾身一顫，帶著哀求的眼神看向自己的哥哥。
康遠似乎發覺事情不對，他打開車門，向跑來的雜役問道：“出什麽事了？這不是快到了嗎？”
“大少爺，你……唉！你自己來看看吧！”那雜役表情犯難，讓康遠倍感疑惑，他跳下車子，走到了車隊的最前方，眼前的場景讓他目瞪口呆。
百草樓的五座建築同樓前的春園隻剩一團廢墟，大火的痕跡遍布了每一個角落，康遠踏在碎裂的磚堆上，不用多說，心中已然知曉此處發生了什麽。
廢墟前站著數個守衛，他們看見車隊，其中一人走上前來似乎想說明情況。
康影不知何時也跟了上來，他向燒毀的百草樓瞟了幾眼，意識到似乎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便又跑回了車中。
“大哥，不用說了，我知道了。”康遠向走來的守衛擺了擺手。
“此處為命案禁地，外人不得擅闖。”那守衛楞了一下，向眾人說道。
“哦，那行！”康遠大手一揮，對雜役說道：“去張先生的大院！哈哈哈哈.……”
他在出行前，來之前他認識的張姓藥材商本想高價收購蒲道的特產藥材，可無奈他同百草樓先行約下生意，隻得忍痛拒絕，答應下回交易。
沒想到老天竟送來這麽一等事，這雖對百草樓來說是慘劇，但對他來說卻是大大的喜事啊，隻是喜悅之餘，他忽然發覺自己挺沒良心的.……
“啊？”那雜役沒想到康遠不憂反喜，呆呆地點點頭：“車隊轉向，入南門！”
“遠哥，遠哥！車怎麽走了？”康影感受著車子的移動，一時急了眼。
“嗯？怎麽，你想被扔給惡鬼啊？”康遠心情大好，笑著問道。
“不是！遠哥別騙我了！我看到那裏有百草樓的招牌了，可是辰哥和淩鈴姐他們說要在此等候我們！他們人呢？”康影急道。
“哦……忘咯。”康遠拍腿道，他令車子停下，撥開車簾向外麵的守衛叫道：“幾位大哥，你們有沒有看見一女三男四個人啊，應該都穿著白衣黑袍，是蒲道康家的俠士！”
“未曾見過！”其中一個守衛叫道：“你等還是速速離去！”
“等等，”守衛的身後傳出一個聲音，不緩不急，淡然而出，卻能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幾個守衛聽到後，連忙屈身行禮，一個頭發半白的男子緩步走出，金邊白衣上套著薄如蟬翼的紅色紗衣，黑色的布條蒙於雙目，露出的麵部看起來甚是年輕，同他的頭發不怎麽相符，他向康遠笑了笑：
“這位先生，你朝南城門而去，現在應可遇見他們。”
“哦？多謝啦！”康遠拱手言謝，拉下了車簾，向康影笑道：“這下總放心吧，整天辰哥辰哥的，跟我這幾天，哪天不是給你這小少爺好吃好喝地供著？”
康影噘了噘嘴，沒有理會，討了個無趣的康遠怒道：“就該把你扔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