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今夜就在此休息吧。”蘇筱辰下車轉悠了一陣,對身後喊道。
幾人本跟著康遠運藥的車隊前行,隻是為保證藥材完好,車隊的行進很慢,且往往遇到城鎮便會停下歇息。
龍右十七侍的選拔者們被要求提前五日入都城,蘇筱辰幾人哪來這麽多可供浪費的時間,情急之下康遠隻得騰出一輛馬車給眾人使用,而自己和康影則慢悠悠地繼續前進。
幾人本以為在今晚之前便可到達下一個目的地浮春山城,怎知預料錯誤,直至巳時依舊未出這綿延幾十裏的浮春山脈,車夫已然勞累不堪,若是再繼續前行恐怕不太安全。
“什麽?在這荒郊野嶺休息?”洛言目拉開掛簾向外叫道:“我寧可快馬加鞭趕到最近的村鎮,也不想睡這!”
“那啥,洛公子,也不是你趕路啊.……”車廂外傳出馬車夫疲憊的聲音。
“你們.……那行!我來駕車,我來總行了吧!”洛言目賭氣說道,他一腳將門踹開,山中夜晚冰冷的空氣讓他猛地打了個寒顫,幾步跑到車前,他雙眼憤憤地盯著車夫,示意他下車。
車夫歎了一口氣,跳了下來,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洛言目,猶豫了許久,他把車上的康淩鈴和康書朋全叫了下來。
“做……做什麽?”洛言目試探性拉起馬繩,奇怪地問道。
“咳咳.……洛公子,你請吧。”康書朋正色道,語氣中卻充滿笑意。
“可以撿些柴火.……”蘇筱辰本已定下今夜在此休息,想要生火,回眼看見洛言目坐在馬車頭,愣了一下,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繼續吧。”康淩鈴對那邊的情況絲毫不感興趣,她拍了一下蘇筱辰的肩膀,走到灌木叢間,掰下幾段木枝。
“你……你們.……”洛言目看著康淩鈴,一時語塞,他又把目光轉向康書朋:“可惡,你看不起本少爺?等著瞧吧!”
他猛拉韁繩,車前的兩匹馬嘶鳴幾聲,蹄上卻沒有行動。
“駕?”洛言目小聲地說出,忽然神情一變,韁繩一揮,大喝道:“駕!”
兩匹馬受驚稍稍走了幾步,洛言目笑意剛出便消失在了嘴邊,幾步之後,兩匹馬便停了下來,一隻甚至若無其事地啃食著地上的青草。
“嘿?你們這兩匹畜牲!”洛言目氣急敗壞,他用腳狠狠地踹了幾下馬屁股。
這不踹不知道,一踹嚇一跳,怎料兩匹馬在嘶鳴中狂奔起來,馬車輪發出劇烈的摩擦聲和嘎吱聲,一溜煙地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救——命——啊——”
眾人在驚愕中還未緩過來,遠處便傳來了洛言目的慘叫。
“.……咋辦?”康書朋向蘇筱辰投去無助的眼神:“收屍?”
“收什麽屍啊?救人啊!”蘇筱辰終於從愣神中反應過來,他連忙扔下木柴向馬車消失的方向跑去。
“洛言目!洛言目!”
山林中一片寂靜,幾絲火光閃動,蘇筱辰舉著火把,跟著馬車的車轍印一路追趕,兩匹馬似乎受驚不淺,並沒有順著人開辟出的土路奔跑,而是碾過矮叢,在林間亂竄,在經過的樹上留下了撞擊的痕跡和血跡。
康書朋跑著跑著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碎木,翻轉查看了一下後說道:“好像是我們馬車的碎片……洛公子要是跳下來了還好,要是沒有恐怕.……”
“擔心什麽?”康淩鈴朝後看了一眼,發覺車夫早已被他們甩在了後麵不見蹤影:“以他的武藝,不會被馬摔死,我們還是回去等著。”
“不行,即使人沒事,馬有事的話我們也遭殃了,若是未能及時趕到都城,便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蘇筱辰嚴肅地說道,他將火把向前探去,觀察了一陣車轍印後又加快腳步。
康淩鈴歎了口氣,無奈地追了上去,這洛言目可真會給他們找事,蘇筱辰將龍右十七侍看得很重,若是真的沒能及時入都,即便這小子這次命大沒死,她也要宰了他。
“怎麽會?”
康淩鈴追著追著卻發現蘇筱辰蹲在地上,便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瞟了眼地麵,頓時皺起眉頭。
“唉!怎麽了?怎麽了?”康書朋氣喘籲籲地跑到二人身前。
“車轍印沒了……馬匹和車廂.……憑空消失了?”蘇筱辰疑惑地起身,大聲呼喊著洛言目,卻沒能得到任何回應。
“欸?那是什麽?”
蘇筱辰順著康書朋手指的方向看去,一隻掛著金飾的小球在地上滾動著,他連忙向四周看去,清寒的樹林,空無一人,那小球卻像有人踢動一般,詭異地在地麵彈動幾下,滾入木叢中。
“追!”康淩鈴拔出長劍,一邊跑動,一邊發出輕微的喘息聲,明明已經入春,山中的空氣卻愈發冰冷,幾乎讓人窒息。
小球一路滾動,每每快要停下來時,就仿佛受到一種無形的力一般,彈動幾下,再次加速,鑽入灌木。
蘇筱辰衝上去將枝葉撥開,眼前的場景讓他又喜又氣,兩匹馬雖受了些皮外傷,卻並沒有什麽大礙,它們身上掛著鬆散的繩子,趴在地上悠哉地吃著青草,而身後的馬車廂早已不見了蹤影。
“蘇筱辰?”身後傳來康書朋的聲音。
“找到馬了!”蘇筱辰環顧著四周,卻沒再找見那小球:“但是車廂沒了!”
“啊?這下糟了!”康書朋似乎想起什麽:“洛公子呢?”
“哦對,洛言目,要找洛言目!”蘇筱辰忽然想起自己不知何時偏離了主題,把找馬當做了主要目標。
康淩鈴輕笑一聲,說道:“在這周圍找找吧。”
“兩匹畜牲,快起來!”康書朋費力地拉著繩子,將兩匹馬拽了起來:“話說那個.……呃.……那個球呢?”
“找不見了,但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蘇筱辰回頭擔心地看了一眼康書朋,連忙跑到他身旁搶過韁繩:“小心著些,別又跑了!”
康淩鈴看二人和兩匹馬糾結半天,心中正覺得好笑,忽然看見那隻小球在不遠處的樹叢中一閃而過。
她握緊長劍,小心翼翼地跟上,擠過齊腰高的灌木,她驚訝地退後兩步,倒吸一口冷氣。
一隻斷手,新鮮的斷手,布滿了參差不齊的啃咬痕跡,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