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
“哥,你要走了嗎?”
慕容季剛剛進門,便感到有人在後麵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停住腳步,蹲下身子,素淨的白衣垂在生出青苔的石板上。
“嗯?”他將男孩摟在懷中,那孩子輕輕向後退了幾步。
“我衣服髒了,哥的衣服是幹淨的.……”男孩小心翼翼地說,用手指了指衣袖上的大片泥汙。
“怎麽回事?有人欺負你了?”
“沒……沒有,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的沒有?”慕容季表情嚴肅地問道。
“真的.……沒有。”
“唉,昨日剛下過雨,玩耍的時候小心點!”慕容季拍了拍男孩的頭,又將他有些淩亂的頭發重新束緊,滿意地用手捋了幾下:“等下哥去給你換件衣服,白鶴門弟子要幹幹淨淨的!”
“嗯……”男孩看著慕容季起身,緩緩垂下腦袋。
慕容季似乎看穿了男孩的心思,他露出很溫柔的笑,牽起他的手:“門主於我們有救命、養育、授業之恩,你說哥哥是不是該報恩啊?”
“嗯……嗯!”
“此次龍右十七侍的選拔,門主他老人家對我給予厚望,若是我奪得一侍之位,給白鶴門樹了威風,是不是就算報恩了?”慕容季將男孩拉入屋中,從櫃子裏拿出一件疊好的白衣。
“嗯……哥哥這麽厲害,一定可以的。”男孩脫下髒兮兮的外衣,輕輕放在屋角的木盆中,又將散在盆外的衣服放入其中,用手壓了壓。
“而且啊,龍右十七侍,可是很了不得的,待哥哥當上了,就把你接入都城,好好吃喝玩樂一圈!”慕容季將衣服抖了幾下,在男孩麵前張開:“站好咯!”
“不用了,我……我自己穿。”男孩抓住衣服,慕容季感受到一絲小小的轉瞬即逝的拉力,他笑了笑,將手放開。
“哥哥,等你成為那個侍,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啊?”男孩忽然抬起頭來,看向慕容季,隻一小會兒他又低下腦袋:“哥哥不想的話,那就算了吧.……”
“嗯?”慕容季揉了揉男孩的臉:“小黎不喜歡白鶴門嗎?”
“沒有!沒有……不喜歡,就是我不會武功,拖了大家的後腿.……”
“不會武功也可以成為男子漢的!而且出了什麽事,哥哥都可以保護你啊!”慕容季“噗嗤”一聲笑出來。
男孩的臉紅了起來:“所以,我想去讀書.……讀書也可以當上大官,就和那個侍一樣的大官……”
“哈哈哈……沒想到小黎還有這麽大抱負!”慕容季在懷中摸索著:“既然如此,哥哥就答應小黎,等選上龍右十七侍,我們就和門主道別,去都城住下!”
“嗯!”
慕容季拿出一個小紙包,兩手輕輕握住露在外麵的木簽向外拉出,一個黃色的小糖人,黃色的翅膀有幾分晶瑩,另一邊似乎因為運送不當碎裂了,但依稀能看出那是一隻蝴蝶。
他搖了搖紙包中的糖渣:“唉,本來是很漂亮的一隻蝴蝶!”
“沒事,”男孩接過糖人,舉起來看了看:“謝謝哥哥.……翅膀很漂亮!”
“嗯。”慕容季欣慰地笑起來,他趴在桌上,看著男孩將糖人送入口中。
屋外傳來敲門聲,男孩顫抖了一下,慕容季拉開木門,一個同著白衣的青年朝裏麵探了探腦袋:“慕容老弟,門主叫你,說要和你交代些事情。”
“祁師兄?”慕容季看見來人,整了整衣服。
“我說慕容黎,你別老纏著你哥啊,此次選拔可是你哥的人生大事,要是成了,日後你可有享不完的福!”祁森向屋內叫道,語氣帶笑。
“師兄!”慕容季皺了皺眉,提醒道。
“哦對,忘了你寵得很!”祁森誇張地捂住嘴,悶笑了幾聲:“好啦,不開玩笑啦,我陪你一同去門主那裏!”
“小黎,在屋裏乖一點,要是出去玩不要跑太遠,哥哥等下回來帶你出去吃頓好的!”慕容季向屋內笑道。
“嗯,哥哥快去快回。”男孩拍了拍衣服,從櫃中拿出一本書坐在床上。
木門嘎吱一聲關上,屋外傳來慕容季和祁森的說笑聲,男孩看向門口,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我叫木黎.……”
江下歌魚城外三十裏有一座青靈山,此山被林木環繞,鬱鬱蔥蔥,四季常青,自山門處的牌坊一路向上,便能看見青磚白瓦構成的建築群,這便是江下大名鼎鼎的白鶴門。
慕容季同祁森一路順著寬闊的石階向上,在經過的弟子羨慕的目光中,走至兩隻白鶴石雕處,這石雕後麵的院子,便是白鶴門之主慕容正的住處。
青牆裹起的院子中,一座矮矮的平房,慕容正曾多次強調,白鶴門身為江湖正派,不得鋪張浪費,不得衣著不整,不得欺壓百姓,他自己作為門主也恪守此規。
慕容季和慕容黎是苗疆之亂中流落的孤兒,慕容正將他們收入門中悉心照料,哥哥的天分很高,在一年內便掌握了白鶴門的武學精髓,成為了門主口中“幾百年難遇的天才”。
而作為弟弟的慕容黎卻沒有任何武學天分,三四年下來也僅能勉強讓一把短劍飛起來,一些壞心眼的弟子,嫉妒慕容季的天分卻又不得發泄,便會選擇欺負慕容黎,當然他們的下場輕則跌傷,重則骨折。
門主曾搖頭感慨,為何這兄弟兩完全就是天差地別呢?
“放心,哥哥會保護你的!”每每這時,他便會捧著弟弟的臉頰這麽說道,他相信弟弟不會是一個“廢材”,隻是大家都還沒有發現。
來日方長,他這麽想著,待他當上了龍右十七侍,便可帶著慕容黎去發掘可能。
“小季!”一個穿青衣的女子先行迎上來,慕容季笑了笑,這是門主的女兒慕容紗。
說起慕容紗,慕容季的心中總有一絲疑惑,這女子仿佛突然冒出一般,熱情得讓他難以推辭。
她喜歡上你了唄!
祁森曾這般開玩笑道……或許也不是開玩笑……
“慕容小姐,”他拱手行禮道:“今日的練功先往後放放,門主找我交代些事。”
慕容紗作為門主之女,自然也是天賦異稟,門主便安排慕容季教她練功。
“唉,我當然知道了,還有,別叫我慕容小姐啊!”慕容紗咧嘴笑道:“呦,小黎那孩子沒跟著來?”
“這等正事怎麽能跟著呢?”
“我以為你幹啥他都跟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