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龍騰國初和五年春
屋外傳來急促的扣門聲，樂羽雨渾身一顫，將密信鎖在櫃中。
“羽雨？羽雨！！！”洛言目的聲音很大，不知是匆忙還是憤怒。
樂羽雨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輕輕打開房門，向外露出半個身體：“怎麽啦？”
“羽雨，你為什麽把房門鎖住了？你是怕我看見什麽嗎？”洛言目將半開的木門猛地向外一拉，連帶著扶門的樂羽雨向前踉蹌兩步，險些摔倒，洛言目側身閃開倒向他的身體，兩步走入屋內左右環顧起來。
“你這是什麽話？”樂羽雨生氣地說道，聲音略有些顫抖，她不斷轉動著臂上的手鐲。
“門主夜襲火祆教聖火點的計劃遭到暴露，死傷了數十名弟子，這是不是你做的？”洛言目回身抓著樂羽雨的肩膀搖晃著問道。
“不……不是，為什麽懷疑我？”樂羽雨像個木偶般被晃來晃去，她瞪大眼睛。
“此為門內機密，包括我這個暗衛副統領在內，知情者隻有五人，就連參與行動的弟子也是在夜襲前半個時辰知曉的，可我.……可我偏偏告訴了你。”洛言目語氣中帶著許些不知所措。
“不是我……不是我.……”樂羽雨的眼神下移，轉而又直視向洛言目：“你告訴我的時間為當日下午，我整整一下午都和你待在一起，即便我是火祆教的人，又怎麽有機會報信？”
洛言目愣了一陣，似乎是在思考當日下午發生的事，他緩緩鬆開樂羽雨的肩膀：“你保證？”
“我保證。”樂羽雨緊緊盯著洛言目。
“我相信你.……此事我沒有告訴門主，不然你一定會被他關起來一直到調查結束。”
“謝謝。”樂羽雨坐回椅上，似乎無事發生一般開始擺弄機關。
“我還要去配合門主調查，先走了，”洛言目走出房門，又神情複雜地回頭看了一眼：“羽雨，不要騙我。”
“不會的。”樂羽雨笑著抬起頭，門前的青年已然離開，她的笑意緩緩消失，從櫃中翻出一張金絲手帕，捂在嘴前，移開時其上已現出幾個紅色的字，她將手帕扔在地上，那幾個字竟如小蟲般鑽入地中，消失不見。
火祆教的高級術式，火言，這便是她那天傳信的方式，這般小動作，隻需稍稍掩飾，洛言目便無法察覺。
她呆呆地望著窗外，忽得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紮入手心。
幽暗的黑色覆蓋了整片嵐竹林，今夜無風，同月光融為一體的霧氣仿佛冰凍，遠處傳來窸窣的動靜，樂羽雨見狀不妙，轉身便逃。
毒機關的運出必須倍加小心，木語近日似乎接了個大生意，便委托樂羽雨帶人運輸，按理說今夜嵐竹林的暗衛已被調開，然而運輸的隊伍走到一半便遭到暗衛伏擊，好在樂羽雨察覺的早，連忙逃竄出來，對方似乎還在林中搜查，樂羽雨如籠中之兔般被困於其中。
遠處傳來一聲爆響，樂羽雨懸著的心稍微放鬆了一絲，為避免木語等高層身份暴露，每個運輸隊皆配有一名“處決者”，一旦眾人被俘，他便會引爆身上的爆裂鏢，將所有人炸死。
還沒有暴露，暗衛們還沒人看見她樂羽雨的臉，她左右看看，俯身行動。
向聖火點的求救信號早已用火言發出，此時百機門的正門一定有重兵把守，她隻得跑到一處山崖下，利用繩索一點點爬上去。
樂羽雨自小未習半分武藝，因而爬的很慢，滿是擦傷的手剛剛碰到崖頂，底下便傳來響動。
“賊人站住！”
她艱難地向下看去，隻見一個暗衛扔開火把，腰間射出繩索，隻在這一瞬便已爬至五分之一處，她嚇得驚叫一聲，掙紮著爬上崖頂，跑入最近的建築中。
此處是百機門邊緣的一處寢室群，平日沒有人煙，每到雲竹之會便成為傀儡堂弟子的休息場所，樂羽雨躲在兩個院牆中間，捂著嘴，連呼吸聲都變得很小。
隔壁傳來踹門聲，那暗衛似乎在各個房間中搜查，樂羽雨驚恐地顫抖著，天邊並無任何身影，巴圖爾至此還需一段時間。
聲音似乎消失了，樂羽雨輕輕起身，隻要躲進那個暗衛搜查過的房中，她便安全了。
兩張灰色院牆間留出的是僅一人身的小小間隙，樂羽雨還未出去，便見那暗衛如同鬼魂般忽得出現在縫隙外，他大喝一聲算作警告，閃著銀光的箭頭對準了她的心口。
完了……都完了，樂羽雨僵在原地，整個後背被汗水浸濕，一片涼意湧至全身，令她一陣發麻，早知如此便不接木語的指令了，若不是他答應勸說時遷將洛言目調出百機門……
“欸？怎麽了？”隔著院牆，她聽見洛言目的聲音。
“你也不要動！”那暗衛另一隻手掏出幾隻飛鏢衝著洛言目的方向擺弄著，他似乎是時遷的直屬暗衛，因而不認識洛言目，並將他當做了嫌犯之一。
“洛言目！洛言目！救我！救……呃！”
話未說畢，樂羽雨便感到肩膀上一陣鑽心的劇痛，她悶哼一聲，倒地前看見那暗衛慌張的神情。
他射偏了……
“羽雨？羽雨！！！”
血光湧現，如風般的黑色利箭刹那間洞穿了那暗衛的心口，入眼不過須臾，奪命僅需一瞬，這是洛言目的無影箭法，那暗衛到死連轉身的機會都沒有。
“羽雨，你沒事吧？”樂羽雨喘著粗氣，呆滯地看著洛言目跑來。
“對不起……”看著洛言目慌張的表情，一陣酸意湧上鼻頭，她的眸子被淚水模糊。
“別哭.……別哭了.……我這就幫你處理傷口，不疼的。”
她死死抓住洛言目的手腕：“別管我了.……你走吧.……”
“為什麽？”洛言目先是疑問，緊接著似乎意識到什麽，他“唰”地起身，向後退了一步，怔怔地看著她：“樂羽雨……你做了什麽？”
樂羽雨忽然笑了，她感受到一絲輕鬆，但轉而來的，是心痛。
見她沒有回應，洛言目兩步跑到外麵，一把抓起那暗衛的屍體查看，屍體的脖子內側，有著象征時遷的獨特刻印。
“不是你……吧？”嘴上這麽問著，洛言目的心中已然知曉答案。
驚空遏雲，一隻巨鷹掠過地麵，風塵散去，洛言目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