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蘇筱辰橫過槍身，將女子撞開，他跑出裏屋，用銀槍頂住門，卻見化靜翹著腿坐在外屋的木椅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到底是人還是鬼啊？”蘇筱辰大喊，他在猶豫該不該下殺手。
“非人非鬼，是具屍體。”
“啊？
”女子用力越來越大，幾乎要將蘇筱辰推開，他向後退了幾步，白衣女子破門而出，她並不理會揮槍而至的蘇筱辰，直直地撲向化靜。
這和尚嚇了一大跳，忙從椅上彈起，順手搬起椅子便砸了過去，女子竟雙手接過木椅，向後踉蹌了一步，窗口射入的陽光襲遍她的全身，她嘶吼一聲，抱著椅子跑入裏屋，站在床邊惡狠狠地瞪向二人。
“這活屍似乎畏懼陽光。”化靜移步至院中，冷汗直流。
“我動手了！”蘇筱辰清楚，再這樣下去，這女子恐會傷及他人，他調整槍尖。
女子被銀槍貫穿，卻絲毫沒有停止腳步，她掙紮著想讓整個槍身從自己的身體傳出，蘇筱辰從未見過這等情景，他放開握槍的手，一腳將其踢開。
女子連著槍狠狠撞在牆上，槍身幾乎摧毀了她的上半身，她側臥於地，張牙舞爪地想把身上的銀槍弄出來，卻讓那被貫穿的、毫無血色的肉洞變得越來越大，爛肉連著絲吊在她的傷口旁邊。
蘇筱辰微微皺眉，他走到女子身邊，握住銀槍，一縷火焰從他的手心冒出，順著槍身蔓延到女子的身體上，她在火焰中嘶嚎著，蘇筱辰鬆開手，手掌的灼痛感讓他咬了咬牙。
片刻後女子不再發出聲音，但她掙紮著站起來，銀槍從她一部分化為碳質的上身滑出，她伸出焦黑的手，一把抓住床上的枕頭，倒在身後的木椅上，化為灰燼。
蘇筱辰喘了一口氣，從地上撿起武器，化靜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
“這便是卜先生隱藏的真相嗎，他將亡妻變為活屍，藏在家中整整兩年。”化靜雙手合十：“南無阿彌多婆哆伽多夜.……”
“嗯……”蘇筱辰坐在床上：“把人變成這等怪物，還不如死呢。”
化靜念完一段往生咒，睜眼說道：“若你是卜和光，怕不會這樣想，毀掉一切的，是那三個劫匪.……”
“.……”
“那張椅子，卜和光死在上麵，那隻枕頭，沾了他們孩子的血，”化靜轉過身：“或許，一個月前的她，還並非一個怪物。”
“不過，也算是有錢拿了！”化靜眼中一亮，走出院門。
卜家的院門最後一次被合上，風很靜，楊樹的青葉遮住半邊天空，三個小石凳立在屋前，牆邊滿地的碎花，新紅悄然冒出，或許在某個清晨，再次開遍滿園。
“你的手……”蘇筱辰滿手的灼傷讓化靜驚訝不已，血水大片溢出，掌心周邊還起了不少水泡。
“副作用而已，不必在意，習慣了。”蘇筱辰掏出一段紗布為自己包紮，還好這次隻稍微用了下左手，傷勢不重。
“呐，”化靜從包中倒出一把銀兩遞給蘇筱辰：“本來隻想還你飯前，看在你受傷的分上，對半分吧！”
“喂！化靜！你這個臭小子！師父讓你來此地抄錄經書，你在做什麽？”遠處跑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和尚，嚇得化靜把銀兩往蘇筱辰手上一丟，拔腿邊跑，小銀塊砸到蘇筱辰的傷處，疼得他呲牙咧嘴了一番。
“你左手怎麽不拿上來？”康淩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蘇筱辰全程埋頭吃飯，聽見康淩鈴的話他嚇得渾身一抖，差點噎到，他抿了抿嘴，把纏著紗布的左手挪到了桌上，紗布下隱隱滲出血跡。
飯桌上突然陷入沉默，康遠和洛言目停止了交談，一同看向蘇筱辰，康遠帶著一副看戲的表情，洛言目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康影悄悄給蘇筱辰投去幾個小眼神，素荷掩麵轉身。
“我不是讓你不要用嗎？你今天做了什麽？”康淩鈴氣不打一處來，本來這些日子腿部受傷行動不便就夠折磨她的了，現在又來這麽一件事。
“事出有因.……”蘇筱辰不敢正視康淩鈴，他瞟向桌下。
“你不想要你那雙手了？醫師都說過了，在這麽下去，你的手就要壞死了。”未等蘇筱辰下言，康淩鈴便又開口一頓炮轟，似乎察覺到自己語氣太差，她閉眼吸了一口氣：“我是你姐，娘讓我好生照顧你，好好聽姐的話好嗎？”
“嗯……今天，我遇到活屍了.……”蘇筱辰見康淩鈴收了脾氣，這才敢再次開口。
“什麽？”洛言目不知何時從方才的不悅中脫出，他突然來了興趣：“什麽活屍？活著的屍體？”
“嗯，能動，不流血，還死不了.……所以我才.……”蘇筱辰抬頭瞄了一眼康淩鈴：“才燒的。”
“先別說這些，你這包紮起來有什麽用，去叫家裏的醫師給你處理一下。”康淩鈴用眼神阻止了洛言目的好奇追問。
“嗯。”蘇筱辰趕忙起身走出院門，康影跟著跑了出去。
康淩鈴示意素荷扶自己起來，二人同回芳院去了。
洛言目不快的靠在椅子上：“遠兄，你說這咋辦啊？淩鈴真的看上蘇筱辰了！”
“急什麽，”康遠起身走到門口，望著院中蔥鬱的梧桐：“你才認識康淩鈴多久啊！”
“這十幾日，我一直在……努力……”洛言目想起自己生硬搭話的可笑模樣，聲音變得像蚊子一樣小。
“其實吧……我悄悄告訴你，”康遠湊在洛言目耳邊笑道：“康淩鈴喜歡辰弟好幾年了！”
“啊？你是說，淩鈴.……她是主動的？”洛言目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幾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別急，別急！”康遠見狀說道：“我要說的是，你看這麽多年了，他倆也沒出個什麽結果，說明什麽？”
“.……”
“說明辰弟對康淩鈴沒興趣啊！”康遠見洛言目明知卻沉默許久，便接著說道。
“他蘇筱辰怎麽敢！”洛言目幾乎要喊出來。
“欸~這不就意味著你有機會了嗎？”
洛言目不再回應，不過他倒也覺得康遠說的有理，便也沒再想，從桌上拿起一個一直沒人動的醬豬肘啃起來。
一片火海中，少年不住地哭嚎，他燒焦的皮膚緊緊黏在銀槍上，火焰蔓延至他的手臂，響起皮肉的爆裂聲，少年跪倒在地上。
康淩鈴猛地睜眼，屋內最後的一盞燭燈搖晃著，她起身推開房門，初夏的晚風吹起她的散發，月光微涼，夜色如水，她感到一陣清爽，便讓門這麽開著，吹滅了蠟燭，用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滴，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