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追了
白色的晨光變成橙紅色的夕陽，李鐵生眼裏的淚湧出了一回又一回。他想念王小梅那雙會說話的眼睛；那雞蛋清一樣的臉頰；那兩根黑黑的麻花辮，以及她塞進他手中的酸棗。
??瀟灑叔醒了，他朝李鐵生揮了揮手：“走，我帶你去夥房吃飯！”
??“我現在身上沒錢……”李鐵生為難說。
??“用不著花錢，就是添雙碗筷的事，走吧。”瀟灑叔一邊說著一邊在李鐵生的背上推了一把。
??他們來到了貨運站的夥房，大概五十平米的房間裏塞滿了桌椅，房間的一側擺著幾個大盆，由夥房的師傅幫人盛飯。瀟灑叔告訴李鐵生，他們每個月都會發固定的飯票，憑票吃飯。但是瀟灑叔存了些飯票，因為他老婆有時候會來送飯。
??燉白菜，炒土豆絲，甚至有油乎乎的肉菜，還有熱氣騰騰的大饅頭，李鐵生也顧不上客氣，他幾天都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了，便狼吞虎咽起來，吃的鼻子尖冒汗，腦門也發亮。時不時有人問瀟灑叔這個小夥子是誰，瀟灑叔就說是他老家的遠房親戚。
??吃完了飯，瀟灑叔帶著李鐵生來到職工淋浴間，他掏出兩張澡票扔在櫃台上就走了進去，開始淋雨，兩人一邊洗澡，一邊隔著隔斷聊起天來。
??熱水暖融融的包裹住李鐵生的身體，將他幾天以來的奔波疲累吸收，李鐵生看著瀟灑叔說：“叔，我不去找小梅了。”
??瀟灑叔站在蓮蓬頭下麵，任水流從頭頂澆遍全身，享受的眯著眼睛，他聽到李鐵生這話又睜開眼睛，把水關小，但也沒說什麽。
??“但我覺得真的很遺憾，也很難過。”李鐵生垂下眼睛，“你當時也像我一樣難過吧？”
??瀟灑叔又眯起了眼睛：“這個人活於世呢，遺憾的事情多著呢，不去想自然就好了。不過雖說人生的遺憾和難過多，可希望和機會也多呀，時間一長你就會發現，你現在困擾的事情，在多少年之後一想也都不值一提，我當初愛的死去活來，現在想想也覺得沒什麽了。”
??聽到瀟灑叔這樣說，李鐵生又生出些許驚歎來，想不到這個五大三粗的糙漢子，說起話來是這般的富有哲理。
??這時，突然聽到後麵有兩個人年輕人罵罵咧咧的抱怨：“自打過完年就天天加班，骨頭都快累散架了！”
??“這破廠子，把人當成驢使喚呢。”
??“驢都不像咱們這麽幹！”
??李鐵生聽到這裏，心裏忽然產生一個念頭：反正也不去見王小梅了，他現在身上沒錢，沒鋪蓋，就沒辦法去外麵打工。就算是現在回家，他也沒臉見爹媽，更沒錢還他們，他便想著要是貨運站能要人打工就好了，等他攢夠了錢再回家去。
??李鐵生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瀟灑叔，你們這貨運站現在還要人嗎？”
??瀟灑叔一愣，看著李鐵生水下那瘦弱的身材：“你要幹啊？這活兒可苦，一袋貨至少也得一百多斤，一天怎麽也得搬個五十袋，有時候還有大箱子要抬。”
??李鐵生懇切地說：“我從來都不怕苦的，去年我們村修水壩，我當過搬運工，叔，我現在真的無路可走了，您就收下我吧。”
??瀟灑叔停李鐵生這麽說，頓時升起了惻隱之心。他想幫助李鐵生，不光因為他是個好人，更是因為快二十年沒有回家了，仿佛幫助這個老鄉，就像是為鄉親做點事情似的，再者，因為李鐵生今天的遭遇，和當年的自己有類似的遭遇，幫助他就仿佛幫助多年前的自己。
??“這個事情我也做不了主，等我明天去幫你問問吧！”
??李鐵生點點頭：“謝謝叔。”
??瀟灑叔也笑了笑，但是又忽然壓低聲音說道：“你真留下來了，得答應我一件事，那就是我跟你說的我的初戀那件事，可別對別人說起來，要是我老婆知道了，怕是要罵人。”
??李鐵生笑了笑，這個瀟灑叔還真是有趣，說起話來一套一套，想不到還是個怕老婆，他馬上說：“叔，你放心，我隻管幹活，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第二天，瀟灑叔下了工就去找貨運站的站長馮金山。馮金山雖是貨運站的站長，但並不是真正的鐵路職工，按編製看，應該算是貨站所屬的水泥廠的小領導，不過長時間與鐵路係統合作，也在那邊積累了一些關係。瀟灑叔把李鐵生的事情告訴了馮金山，可是對方一聽就直接給否決了。
??“馮站長，現在貨運站的活兒都快幹不過來了，工人們天天怨聲載道的，多加個人，就能讓大夥稍微輕鬆一些，這幹起活來速度也快，不也是好事麽兒？”
??馮金山摸了摸自己的光亮的頭頂，為難說：“問題是，咱們這沒有這麽招工的先例呀！”
??南嶺村貨運站的確有點特殊，因為當初修鐵道時候要經過一片村子，因為占地的問題村民們跟修路的幹過架。由於這條線是企業專用線，村民們一聽是廠子要修的而不是國家要修的，就表現得很不配合。況且，這條線路正好得要穿過嶺村的前屯和後屯中間的墳地，誰願意自己的祖先天天在鐵路下麵壓著不得安寧？
??最後，村民們要求企業，你們修路可以，但必須繞過這片墳地；可是繞過墳地，修築鐵路的成本就會增加幾倍都不止，這對於廠區領導而言是不能接受的。
??當然了，最後鐵路還是按照原計劃修通了，據說當時是政府、村幹部、鐵路部門和企業一起出麵做工作，才讓村民們的態度有所軟化，不過村民要求，其也必須答應他們一個要求，就是要幫助解決村裏年輕勞力的工作。
??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新修好的貨運站，就直接招村民做裝卸工，裝卸工賺錢多，直接解決了村民的吃飯問題村民，不過因此也多了一條“潛規則”：為了避免節外生枝，貨運站不許招外地工人，瀟灑叔一個外鄉人，之所以能來這裏工作，是因為娶了個這裏的婆娘，入贅進來的才算作是村裏人的。
??瀟灑叔想了想，也不再為難對方，他對馮金山說：“馮站長，其實有個事，我一直都想跟你反映反映，但是就算是不反映，你也肯定察覺到了，因為工人都是一個村的，難免有沾親帶故的，搞搞小團體欺負人的，還有非要占著某一塊地方不接受輪班的，非說那塊埋的是他太爺爺不許別人踩，其實就是因為那塊地方輕鬆，咱還都是鄉裏鄉親的，我一個組長都不好管理，更別提你這一站之長，這些芝麻大的小事管的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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