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之後（四）
秦書磊想不明白，他壯著膽子走到了窗邊，貼著窗戶朝外麵看去，外麵的校園一片漆黑，看不出有什麽不尋常的地方。
看來是我多想了，秦書磊自嘲的笑笑，扭身走回了沙發邊。
“咕咕咕咕咕！”
這次的聲音更大了，秦書磊發誓他絕對沒有聽錯，一定是貓頭鷹的聲音！
他衝到窗邊，猛地打開窗戶探頭看去，凜冽的寒風刮的他的臉生疼，可外麵的景色依舊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難道真的是我多想了嗎……”秦書磊喃喃著，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刺……刺啦……”
一聲細小的電流聲傳來，秦書磊頭頂上的燈閃爍了幾下，他們所在的這棟教學樓和這所學校同歲，電路老舊，電壓不穩是很常見的事，可在這一個獨自值班的夜晚，怎樣看都有些詭異。
“刺啦……刺……刺啦……啪！”
頭頂上那盞昏黃的燈泡，就在秦書磊的眼前，突然熄滅了。
秦書磊一下子慌了神，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摸索著自己放在王老師辦公桌上的手機，終於，他摸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東西，應該就是我的手機沒錯了！
秦書磊按亮了手機屏幕，他站著的位置剛好正對著角落裏那一摞還沒來的急批改的考試卷子，就在手機屏幕亮起來的一瞬間，他的眼角似乎看到了有一個身影蹲在那裏。
難道真是來改試卷的學生？就這麽巧被我給碰上了？
秦書磊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照亮了堆放試卷的角落，角落裏除了一堆捆綁整齊的試卷外，其他的什麽也沒有。
秦書磊鬆了一口氣，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還以為……
秦書磊被自己的這個想法給嚇到了，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竟然條件反射般的認為，蹲在那裏的那個人影，就是王昱博。
可是怎麽可能呢，他在五年前就已經去世了啊！
可是他的死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
秦書磊的腦海中似乎有兩個聲音在對話，一個在用各種方法幫他開脫，另一個，則一直在用最嚴厲的語氣警告他不能忘了這件事。
那個語氣嚴厲的人，應該就是秦書磊的良心吧。
秦書磊晃了晃腦袋，讓自己不去想那件事情，他走到電燈開關前來回按了幾次，電燈依舊不亮，可放在辦公桌上插排的紅燈一直亮著，看了應該不是停電，而是燈泡壞掉了。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的座機旁，想給門口值班的老張師傅打個電話，讓他去拿個燈泡過來換上，可他播了好幾次電話，電話一直提醒對麵一直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這個老張師傅，不會睡著了吧？”
想想也不是沒可能，哪有人會去偷一所學校呢？巡完邏後沒事幹，當然要睡覺了！
秦書磊歎了口氣，可他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睡覺呢，現在的他，多麽想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陣孩子的笑聲從秦書磊的麵前略過，秦書磊感覺自己的頭皮都要炸開了，他是說過想要聽到另一個人的聲音，可他指的不是這種聲音啊！
“咕咕咕咕咕……”
又是貓頭鷹的聲音。
小孩的笑聲，跑動聲和不知從哪裏傳來的貓頭鷹的聲音，環繞著他，就像被按下了重複鍵的歌曲一般，無限循環。
秦書磊的雙腿控製不住的發著抖，他的額頭上全是冷汗，他驚恐的盯著屋子裏的每一個角落，是他來了嗎？是王昱博嗎？他來了！他來找我索命了！
他想跑，可雙腿就像灌了鉛一般不聽使喚，他不想哭，可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的向下淌者。
“我……我錯了……當年，當年老師不該那麽說你，老師錯了……老師錯……錯的太離譜了，我……我錯了，我錯了……”
秦書磊的臉上滿是淚水，他根本顧不上去擦，隻是一直重複著“我錯了”這幾個字。
貓頭鷹的叫聲和孩子的嬉笑聲時不時的傳來，還有那分不清是來自天堂還是地獄的狂風的呼嘯聲，叫人心驚膽寒，秦書磊的身體不受控製的發著抖，不知道是因為對於五年前那件事的愧疚，還是因為他自內心的恐懼。
“老師，您錯在哪裏了呢？”一個男生的聲音貼著秦書磊的耳朵，傳了出來。
“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書磊被嚇的麵如土色，他用盡了身上最後一絲力氣，推開門逃了出去。
“哈哈哈哈哈，你們看他那樣兒，一個大男人竟然怕鬼！”說話的是秦書磊班上最調皮的學生王強。
“這還不是多虧了你學貓頭鷹叫，不過說真的，你還真厲害，學的那麽像，把我倆都給嚇到了呢！”劉一天一麵翻動著牆角的試卷，一麵說著。
“哎呀，別說了，還不趕緊過來找咱仨的試卷，還想不想過個好年了！”張磊催促道。
“來了來了，紅筆帶夠了沒？”
“放心吧，帶夠了，別管他什麽顏色，絕對天衣無縫，肯定看不出來的，你放心吧！”
“哎哎哎，找到了找到了，磊子，你的試卷，數學，35分，喲，超水平發揮啊！”劉一天一麵說著，一麵把試卷遞給了張磊。
“你們就笑吧，你們是不知道這種分數有多好改！”張磊掏出幾根紅筆，挑選了顏色最接近的那個，大筆一揮，卷子上的“35”，就變成了“85”。
“喲，厲害啊，磊子，幫我的也改改！”王強把自己的試卷遞了過去。
是一張英語試卷，得分是19分。
“你這……”張磊抓抓頭發“改成99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79就行，隻要能及格，我就能過個好年！”
“好嘞！”張磊大筆一揮，19分立刻變成了79分。
“哎，你別說，你小子改的還真像啊，一點都看不出來！”
“那是，也不看我是誰！”
“能幫我也改一下分數嗎？”
“沒問題，說吧，你叫什麽？”張磊被誇的有些飄飄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王昱博。”
“老劉，幫他找找，他叫王……”
三個人麵麵相覷，張磊優先開了口：“強……強子，王昱博是誰啊？”
“不知道，不過這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王強抬著頭思考著“在哪裏聽過呢……”
劉一天的身體已經抖成了篩糠：“王……王昱博，不……不就是五年前跳樓自殺的那個……那個人嗎？”
“什麽？！”
三個人僵硬著身子，緩緩轉過了頭。
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一個歪著脖子的身影，就站在他們麵前。
“鬼……鬼啊！”三個人大叫著，爭先恐後的跑了出去。
第二天，那三個學生來偷改成績的事情全都白露了，校方對他們的懲罰是三千字檢討加口頭警告一次，而秦書磊老師，也在那次值夜後，選擇了辭職。
人們都以為他是因為沒有看管好試卷，因為愧疚才做出了辭職的這個決定，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個夜晚，在那幾個偷試卷的少年伏在他耳邊說話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另一個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聲音——
“秦老師，這次我可沒有改成績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