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四）

  直到外麵的人影消失不見，兩個人才稍稍鬆了口氣。


  屈文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語氣裏全是感激：“太謝謝你了，王博老弟，要不是因為你的話，說不定，說不定我也就……”


  王博皺著眉頭，好像一副不明白的意思：“你也就……怎麽了？”


  屈文這才想起來，剛才的場景隻有自己看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告訴了王博他在那個拐角所看到的一切。


  王博沉默了，屈文有些急切的征詢著他的意見：“王博老弟，你幫我出個主意，我到底是要報警，還是……還是告等明天再告訴領班啊？”


  王博依舊沉默著，一言不發。


  屈文見他不說話，自己反倒自言自語了起來：“要是明天告訴領班兒的話，一夜的時間，這個老板早都跑到國外去了吧，而且那個年輕人，萬一現在還活著呢？不行，還是要報警，一定要報警！”


  王博忽然笑了起來：“那人都走了，咱們還躲在這裏幹嘛？先去樓下大廳吧！”


  “對對，先下去，不然一會兒那個男的再殺出來了可怎麽辦？他可是見過我的臉的啊！”


  屈文趴在門縫裏，四處張望了一會兒，看到沒有人才輕手輕腳的和王博走了出去，站到了電梯前麵。


  按下電梯，剛才看似壞了的電梯，卻叮咚一聲打開了，而停在他麵前的，依舊是那台一號電梯。


  “這電梯真神了，一會兒好一會兒壞的！”


  屈文小聲地抱怨著，卻不曾想被王博給聽到了，王博笑笑說：“屈文大哥，那你想不想知道，這個一號的電梯一直被謠傳說不幹淨，到底是什麽意思嗎？”


  屈文咽了咽口水：“想知道，我太想知道了。我剛值夜班第一天，老王師傅就告訴了我，說這個電梯不幹淨，可到底什麽原因，他也沒跟我說，搞得我這兩天都不敢，自己單獨巡邏了。”


  聽到老王師傅這幾個字，那個年輕人的目光似乎暗淡了一下，隨即他又笑著告訴屈文：“那是因為啊，這部電梯裏有一個死人！”


  “什麽？電梯裏有死人？！”


  看到屈文被嚇壞了的樣子，王博捂著嘴笑了起來：“哈哈，逗你玩兒的，電梯到了，你自己下去吧，我還要去上麵巡邏。”


  一想到又要單獨乘坐一號電梯，屈文又開始緊張起來：“王博老弟，你不跟我一起下去啊？”


  王勃搖搖頭：“你是目擊證人，今天完不成任務，領班肯定會諒解的。我的巡邏任務如果沒有完成，會被扣我工資的。”


  屈文抓了抓頭發：“也是，那王博老弟你自己小心點兒，我就先下去了啊！”


  屈文走進了電梯裏，王博站在電梯外麵看著他，電梯門緩緩合上，門縫裏，王博的身影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完全看不到了。


  電梯剛剛停穩，屈文直接從半開著的電梯縫裏衝了出去。


  他身上沒有手機，隻要保安室裏有一部電話，他拿起手機按下了三個數字，電話接通後，屈文說：“喂，是110嗎，我要報警！”


  等一套程序走下來，天已經亮了，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一號電梯也徹底被封住了。


  早早的，老王師傅換好製服，過來值班，看到大廳裏這麽熱鬧，有些奇怪。

  “師傅，師傅，我在這裏呢！”人群中，屈文點著腳尖，朝老王師傅揮舞著雙手。


  老王師傅擠過人群不解地問：“小屈啊，這是出啥事兒了？大廳咋這麽多人啊？”


  “嘿嘿，老王師傅，我跟你說啊，昨天晚上我可看見了……”屈文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的向老王師傅講述了他昨天晚上見到的事情。


  聽著聽著老王師傅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聽到被殺死的是個年輕人後，他竟然罵了一句髒話，吐了口口水，歎了口氣說道：“唉，造孽喲……”


  直到這時，老王師傅才徹底對我敞開了心扉，跟我說明了他到這裏來工作的原因。


  前麵已經說過了，老王師傅是個獨居老頭兒，隻有一個從小到大辛苦拉扯大的兒子。


  而他的兒子大學畢業後，就來到了這所大廈裏的一家公司應聘工作。


  還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工資相當可觀，在他的勸說下，老王師傅也辭了職，安安心心的回家準，備頤養天年。


  可意外總是來的那麽突然，一天下午，老王師傅在家裏做好了飯菜，等著兒子下班回來，可知道飯菜都涼透了，兒子依舊沒有回來。


  在他們公司，加班是常有的事情，可每次加班，兒子總會給老王師傅打個電話，讓老王師傅安心。


  可這次卻連條短信都沒有，老王師傅心裏已經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就像印證了他的不安一樣，從那天後，他的兒子說再也沒有出現過。


  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老王去他們公司鬧過，可老板說他兒子下班之後就已經回家了，和他們公司無關。


  老王無奈，他隻好又重操起了舊業，應聘到這家公司當保安，希望能夠找到自己兒子失蹤的真正原因。


  講到最後，老王竟然抹起了眼淚，屈文也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他拍著老王師傅的肩膀，安慰著說：“師傅你放心，您兒子的事情，一定很快就能解決的，一定的！”


  老王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聲大喊，給打斷了。


  “電梯井裏發現了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快點，快去請法醫過來！”


  此話一出，大廳裏立刻騷動起來，人們議論紛紛。


  而屈文卻想起了昨天那個年輕人所說的話，他說一號電梯裏有個死人，今天就在電梯井裏發現了一具屍體，難道……人，是他殺的？

  屈文快速的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那個年輕人心腸那麽好，昨天還救了自己一命，怎麽可能是殺人凶手！

  等到晚上時，化驗結果已經出來了，那具屍體是一位男性，年齡二十五歲上下，後腦有一塊傷口，但不是致命傷，最終導致他死亡的原因，是被餓死的。


  據法醫推斷說，很有可能是被害人與凶手發生了爭執，凶手把被害人推倒在地，被害人的後腦可能磕到了桌角等尖銳的物體，導致流血昏厥。


  而凶手卻以為被害人已經死亡，於是拋屍在了電梯井裏，導致被害人被活活餓死。


  “如果他剛他剛開始就打了120的話，可能這隻是一起簡單的打架鬥毆事件。但是現在又有了拋屍的行為，那麽這就是一起故意殺人案了。”一麵說著，穿著白大褂的法醫，一麵惋惜地搖了搖頭

  死者身上沒有衣服，也沒有可以證明他身份的任何物品，甚至連他是否是這座大廈裏的工作人員，都不清楚，這一下子讓案情到達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


  看到這裏，屈文忽然一拍大腿說：“對了，有沒有可能是我昨天看到的那家公司老板做的事情啊？”


  他的話吸引了法醫的注意，法醫詢問起了昨天接待他的警察，警察卻攤了攤手笑笑說：“昨天他報警後我們已經去現場調查過了，根據這家大廈的管理人員說，那家公司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搬走了，現在那個房間還空著，並沒有出租，他昨天看到的要麽就是幻覺，要麽就是他做的夢！”


  聽著那個警察的話，周圍的人群裏發出了一陣哄笑，屈文脹紅了臉，大聲反駁著：“我真的看到了，對了，我有人給我證明！”


  屈文扭頭看向保安隊長：“隊長，昨天那個老板發現了我，他拿著刀衝出來的時候，是一個叫王博的保安救了我，他也看到了，他可以幫我證明！”


  保安隊長卻皺起了眉頭：“王博？你是不是真睡糊塗了？咱們隊裏哪有叫王博的保安啊！”


  聽完保安隊長的話，人群裏又是一陣轟笑，屈文卻愣住了。


  “小……屈……”


  站在他身後的老王師傅忽然顫抖，著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屈文轉過身去，看著師傅，老王師傅不知為何的漲紅了臉：“小屈你說，你說那個年輕人叫什麽？”


  “王博啊，”屈文本以為師傅也不信，於是又解釋了一句“師傅，我真的看到他了，我第一天值夜班的時候就碰到他了，不信，不信你們可以調監控啊！”


  老王師傅卻沒有理會屈文的話，繼續問道：“那他，他長什麽樣兒？”


  屈文仰著頭回憶起來：“個子比我矮一點兒，大概一米七五左右，人挺瘦的，白白淨淨的，看著不太像是保安，倒像是個文化人，頭發……”


  “頭發，是不是紅棕色的？”


  屈文一拍大腿：“對對，就是紅棕色的！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我心裏還納悶呢，一個大男人家染什麽頭發！”


  話一說完，屈文又覺得不對：“不對，老王師傅，你怎麽知道？”


  老王師傅嘴唇顫抖著，眼眶裏噙滿了淚水：“王博……王博就是我失蹤了好久的兒子啊……”


  原本都在激烈爭論著的人群，在聽到這一句話後，忽然安靜了下來。


  “快，帶他去化驗，和那個死者的dna做對比！”


  “是！”


  一個月後化驗結果出來了，競相那句高度腐爛的屍體，果然是老汪師傅的兒子，王博。


  而凶手正是王博的老板，也就是屈文看到的，那家公司裏，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人。


  屈文也不知道，那兩天碰到的王博到底是什麽東西，也不知道自己那天看到的場景，到底是幻覺還是夢境，總之他隻知道一句話——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