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失憶症
“啊啊,盧醫生你好!”我局促的站起身,伸出右手,畢竟在我的記憶中,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他。
盧醫生哈哈一笑:“用不著這麽緊張,我們都見過好多次了。”
“啊,是!”我連忙又收回了手,有些拘謹的坐了回去。
“對了盧醫生,昨天您不是說找到我的病因了嗎?”
“是的。”盧醫生收起了笑容,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表情“我找遍了你的醫療檔案,也是在同是醫生的朋友的幫助下,發現在不久前,差不多也就是你失憶之前,做過一起心髒移植手術。”
“心髒移植?!”我驚訝的喊出了聲。
盧醫生點點頭:“難道你就沒有發現你胸口上的疤痕嗎?”
我搖了搖頭,這幾天我隻在昨天睡了一次覺,沒有洗澡,更不用提換衣服了。
我扒開我的衣領,低頭向下看去。果然,在我的胸口到肚臍上方,有一條二十多公分的疤痕。
“盧醫生,當時給我做手術的時候,您沒有看到這個疤痕嗎?”
盧醫生攤了攤手:“給你做手術的不是我,是我們醫院的老院長。說來也是巧,給你做完手術後他就退休了,現在正在和老伴全國旅遊,想聯係都聯係不上他。”
“那,心髒移植和我失憶有什麽關係呢?”我不解的問。
“總的來說是沒有關係,兩個都是意外而已。但是兩起意外加在一起,就或多或少的有了聯係。”
我似懂非懂的聽著,等著盧醫生接下來的話。
“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這樣的新聞:一位36歲的女患者被換上一顆20歲姑娘的心髒之後,三天兩頭夢見自己跟一個小夥子幸福地約會,據她說,她從早到晚都有一種無緣無故的、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原來,那位給她提供心髒的姑娘是跑過馬路去給未婚夫挑選結婚禮服時,被汽車軋死的。”
我思索了一會兒,驚訝的說:“您……您是說……”
“對,很早以前就有人懷疑了,心髒也帶有人的一部分記憶,或者說是習慣。已經有很多案例證明,某些人在心髒移植後會“繼承”了器官捐贈者的性格。”
我渾身一陣發冷,心裏隱隱知道了盧醫生接下來要說的話。
“但並不是所有人在做完心髒移植後會有前主人的記憶和習慣,這隻是很小的一部分而已。而你,恰巧是這很小一撮人裏的一個。”
盧醫生向我問道:“王大明,你和你妻子聯係過了吧?”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現在的我有些混沌,我是誰?我還是不是我?
“委婉點說吧,你之前,真是個混蛋。”
和我猜測的一樣,我之前真的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妻子十九歲就跟了你,才剛二十就給你生了個孩子,結果你呢?不知道珍惜,借自己開大車經常不回家的關係,在外麵找小姐,喝大酒,還和別人賭錢。欠了一屁股債,回家就打老婆孩子,唉。”盧醫生歎了口氣,“你第二次失憶時,我就告訴你這些事了,那時候你老婆已經跑出去自己住了,也不知道你用什麽方法找到了她,和她簽了離婚協議。”
“醫生,”我頭疼的像要炸開一樣,頭腦裏有兩個聲音,一個叫囂著那不是你的記憶,一個呐喊著讓我快想起來。我抬起頭,滿臉都是淚水“請問我老婆叫什麽名字?”
盧醫生悲哀的看著我,搖了搖頭:“那次你主動找到我,告訴我,如果之後的你問起關於你妻子孩子的名字和樣子,都不要告訴你。”
我眼角帶淚的笑了,我好像明白我自己當時的想法,好像……明白吧。
“你的心髒供體是一個年輕的小姑娘,剛剛大學畢業,現在的男朋友是個人渣,就和……就和原來的你差不多。”
“小姑娘哪受得了這種毒打,割腕自殺了。”
我的心髒劇烈的跳動了一下,疼得我喘不上氣來。頭腦中閃過一張張片段,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那段記憶,是那個小姑娘的,那些夢,也都是那個小姑娘的,這樣就說的通了,全都說的通了……
為什麽被人欺負會有人保護我,為什麽會受到情書,夢裏唯一能看的見臉的那個女生,並不是因為是我的什麽女朋友,而是因為,她就是我啊!
全都想通了……
“盧醫生……”
盧醫生拍拍我的肩膀:“好好生活下去吧,不隻是為了你自己……”
對啊,不隻是為了我自己……
我的手摸上我的胸口,手下捂著的小東西跳的正歡,我在心裏一遍遍的安慰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的,總覺得,心跳的頻率慢了下來。
“紙條還有吧?”
盧醫生突然問道,我點了點頭,盧醫生又接著說:“有什麽問題再聯係我吧,”起身剛要走,又停下來半開玩笑的對我說“不過你最好把這些事都記錄下來,按你現在失憶的頻率,遲早有一天會一天找我十幾次吧!”
我也擠出一個微笑:“知道了盧醫生,之後,我會盡量少打擾您的。”
盧醫生點了點頭,和我道別後,慢慢走遠了。
回家的路上,我買了很厚很厚的一個日記本,我知道,他遲早有一天會被寫滿的。
現在,我的麵前正攤著這本筆記本,越往前,紙張越黃越舊,不知道被翻了多少遍。
現在我知道了,我叫王大明,是一個大車司機,今天晚上還有一趟車要跑。
我曾經做過一次心髒移植,是一個小姑娘的心髒,我頭腦中的記憶,有一些是屬於她的。
筆記本裏提到的那段記憶,那個跪著的人,染血的白襯衫,我隔三差五還是會夢到,隻是夢的劇情越來越簡單,越來越模糊了。
隻是到現在,還是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這我。
不論是日記裏,還是我現在的夢裏,兩個人吵架的情景,我都是以第三人稱的視角看到的。
視角的左上方,有一塊黑色的東西,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直到有一次,我爬到電視櫃裏找東西時,無意回頭看了一眼,那種熟悉的感覺又襲了上來。
夢裏黑色的左上角,像極了這個沒有完全關閉的櫃門。
失憶,有時候可能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