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繼承人之爭
司馬攸乃是司馬昭次子,從小便過繼給伯父司馬師為子。而司馬師死的時候不過四十八歲,如果這位司馬家的舵手能夠多活幾年,也許一切會變的不同。
因為司馬師是司馬氏家族推出取代曹魏的原定人選、擁有著威服禪代功臣的政治威望。他的早逝,讓司馬家的禪代直到第四代主君司馬炎身上才得以完成。
司馬師死的時候,作為禮法上的繼承人,司馬攸隻有十歲。他原本應該將司馬家的一切繼承在手,即便是親生父親司馬昭,亦隻能輔佐自己。
然而此時魏國上下反對司馬氏的勢力正在集結,即便是司馬師本人,亦是死於平定淮南第二叛毌丘儉與文欽的過程中。
司馬家族麵對險惡的形勢,又如何放心將權力交給一名稚童?
也正在這樣的背景下,司馬昭接過權勢,通過平定諸葛誕、弑殺曹髦以及平定蜀漢,徹底將局麵扭轉過來。
即便對家族立有大功,他亦是意識到,若是沒有大哥司馬師在“高平陵之變”前的深謀遠慮,司馬家早已不複存在。
所以他隻能時時提醒自己,這是“景王”的天下,自己未來要將社稷交到司馬攸手上。
然而曆史的走向並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司馬昭在滅蜀之後,身體急劇惡化,在匆匆完成了升爵晉王以及加九錫之後,便因病而亡。
考慮到當初劉表與袁紹均因偏愛幼子而導致基業淪喪,而長子司馬炎的勢力也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司馬昭在去世之前三個月,經過艱難的抉擇,方才確立司馬炎為晉王世子。
至此,司馬攸喪失了第二次機會。
如果司馬氏能夠在司馬昭的身上完成禪代,也許如今的皇帝已經是司馬攸了。
可是即便如此,司馬攸亦沒有完全喪失希望。當今皇太子天性愚魯,在許多大臣看來,並不能承擔江山社稷之重。而齊王司馬攸清正平允,樂賢好施,極得人心。
所以在繼承人問題上,朝堂之上便分為三派,分別為齊王派、太子派與中間派。其中齊王派占有絕對優勢,而中間派雖然讚同太子繼位,亦是傾向於讓齊王輔政。
太極東堂,司馬炎批閱著奏章,正在此時,謁者令梁深走了進來,輕輕道:“陛下,和侍郎求見。”
“和嶠?這麽快就回來了麽?讓他進來吧。”司馬炎揉了揉眉角,忍不住一真心煩。
即位十幾年來,每天都是批不完的奏折,雞毛蒜皮的事情也要捅到他這裏。天下未平時尚情有可原,如今天下太平,哪裏還來的這麽多問題?
“臣和嶠參見陛下!”一位中年官員走了進來,對著司馬炎施了一禮。
來人正是汝南和氏家主和嶠和長輿,他也是大名士夏侯玄的外甥,最是仰慕舅舅的為人,平日裏珍愛自重,所以有盛名於世。
和嶠少有風格,被豫州大中正評為“三品”,以七品的太子舍人起家,而後出任潁川太守,年前返回洛陽述職,被命為給事黃門侍郎,隨侍皇帝左右。
泰始三年(公元267年)正月,年僅九歲的司馬衷被立為皇太子,群臣議論紛紛,認為以皇太子的資質不足以繼承大統。隻是由於太子年少,尚看不出什麽。當時出任太子舍人的和嶠便在一次陪侍中向司馬炎進諫:“皇太子有淳古之風,而季世多偽,恐不了陛下家事。”
和嶠的話讓司馬炎無法反駁,他知道自己兒子的成色。如果生在普通百姓家中,質樸魯直的性格也許能給他帶來很多好評,畢竟一個毫無威脅的老實人,是誰都歡迎的。
隻是可惜,他生在了帝王家。在長兄司馬軌因病早夭之後,注定要承受這江山之重。
“長輿此番前往東宮,結果如何?”司馬炎推開奏折,急忙做起身來,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張茂先之子能夠化愚魯為神奇,自己這位兒子不求改變太多,哪怕隻是有所進步,都會讓他無感到限欣慰。
平吳之後,他的身體開始變差,處理政事也逐漸有些力不從心。加上伐吳之前身體得過一場大病,並因此差點釀出一場大風波。這讓他不得不考慮接班人的人選,哪怕再反感弟弟即位,也要為司馬家的江山考慮。若是皇太子真的不可救藥,他亦隻能將皇位傳於齊王。
為了試探皇太子的成色,他首先想到了當初向自己進言的和嶠,於是讓他再去東宮走一趟。
和嶠看著司馬炎,有些欲言又止。
當初年少無畏,兼之皇太子即位日短,所以他說起來可以無所顧忌。然而此番從潁川太守的任上回京,他發現皇太子的勢力已經逐漸可以與齊王分庭抗禮。
皇太子畢竟是國之儲君,若是未來能夠即位,自己今日的回複便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司馬炎見他如此,不由道:“卿但言無妨,朕會為你保密。”
和嶠聽聞,俯首施禮,輕輕道:“皇太子質樸如初。”
司馬炎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傾倒在坐榻之上。他揮了揮手,柔聲道:“你們都下去吧,朕想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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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姐!我要嫁給皇太子了,我要做太子妃了!”
“咯咯咯,妹妹你才十二歲啊,不會這麽快就發春了吧。你不是說一直想嫁給大帥哥的麽?”
“這是爹爹的意思,我也沒辦法啊。嫁衣都送到府中來了。”
“怎麽回事?”
“聽說有壞人想要爹爹去涼州,爹爹不去,所以便要和皇帝做親家。”
“阿午,這嫁衣為娘幫你穿上吧。”
“嗯!”
“娘,這嫁衣怎麽這麽大啊,我穿上一步也走不了了!”
“哎,阿午,你還是太小啊。南風,不如就你代妹妹出嫁吧。以你爹爹的權勢,將來太子繼位,你就是皇後!”
東宮之中,賈南風思緒飄蕩到了八年前。八年前她以十五歲及笄之年嫁給太子司馬衷。如今八年過去了,她卻越來越失望。
她的丈夫雖然貴為當今太子,卻全無樂趣,性格極其內向,平日裏也不見說幾句話。這樣一個人,最後卻成了自己的丈夫,讓她愈發變得暴躁。
然而她知道,自己以及賈家的富貴,全都係於太子一身,一旦自己將來成為皇後,賈家便可以一躍而成為大晉第一等的家族。這讓她哪怕心中有太多的不滿,也要學會將一切都化解掉。
“啟稟太子妃,奴婢方才聽太醫院的太醫說,蕭良娣已經有了身孕?”正在此時,賈南風的心腹婢女秋紅從宮外匆匆而來,附在她耳邊輕輕言道。
“什麽?!”賈南風聽畢,頓時怒氣滿麵,“那賤人居然懷了太子的孩子?!你吩咐下去,隨我前去見那賤人!”
“太子妃三思,隻恐陛下見怪!”
“哼,上次韋孺子懷有賤種,被我持戟擊落,陛下要廢掉我的太子妃,將我囚禁金鏞城,最終不還是沒事麽?我父功高蓋世,一手扶持這大晉江山,你又何必惶恐?”
“如今齊王聲望日隆,隻怕會給太子帶來不虞。”
“也罷,你準備一碗牛膝湯讓那賤人喝下吧。我既為太子妃,隻有我生子方是貴種,其她賤人誰敢僭越!”(注,牛膝湯,古代墮胎藥,孕婦喝此藥會造成流產)
“奴婢遵命!”
“今日和侍郎前來東宮,意欲何為?”賈南風吩咐下去,心裏終於好受了一些,她突然想起一事,便順口問道。
“奴婢不知,好像因為和侍郎乃東宮舊臣,此番回京述職,所以前來東宮拜訪太子,以敘君臣之情。”
“哼,隻怕老翁不放心太子,卻讓和侍郎前來試探虛實。若是敢在陛下麵前搬弄是非,離間陛下父子之情,它日我若得誌,必殺此人!”
“啟稟太子妃,蕭良娣自知罪重,未等太子妃吩咐便飲下墮胎之藥,特遣奴婢前來請罪。”
秋紅還未離開,便見蕭良娣身邊婢女滿眼通紅地走了過來,跪倒在地瑟瑟發抖道。
“哼,算她識相,回去告訴你家主子,這次事情就算過去了。若是它日再犯,本妃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