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我能改的了我自己?
本來想去組團殺喪屍的眾人,也因時間問題,遂放棄去遠郊找大片喪屍的打算。
明天便是最後一天軍訓了,大家還是決定在京都基地附近稍微殺會兒喪屍,收獲些晶石,便早點回去歇息。
京都附近的喪屍已經越來越少,畢竟是全國最大的基地,基地裏近千萬的人口,哪怕每人殺一隻,也足夠把這附近的喪屍給清理幹淨了。
當然,大部分還是普通人,異能者還是少數,況且現在已經是二階的喪屍,幾乎沒有普通人敢出來殺喪屍了。
普通人的日子,已經越來越難過了。
第二天一早,譚教官如往常一樣,坐在樓下的花壇邊沿上,笑著跟大家一個個打招呼。
“都到齊了吧?”譚教官清點了下人數,便說道:“所有人!立正!稍息!好,我講一下今天的任務,上午還是老樣子,十圈,下午繼續是遊泳的項目,希望同學們都認真學習,尤其是那些到現在還不能在深水區裏遊泳的,今天務必學出來!”
一些還沒學會遊泳的同學,此刻紛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不過實在學不出來也沒關係,”譚教官裂開了嘴,露出了個魔鬼般的笑容,“以後隻有你們精英班,會有體育課,一周三節……對沒錯,體育老師就是我。”
“……”同學們內心翻湧著,臉上卻麵無表情。
“哎,你們這一個個的,怎麽連高興的表情都沒有,”譚教官笑道:“是不是以前我對你們太嚴厲了?於鴻,你那一副哀痛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於鴻立刻將表情一收,“沒有,教官你看錯了。”
譚教官冷哼一聲,“行了,現在全體同學,去信仰樓拿負重袋!”
所有人已經輕車熟路的排著隊,跑步去信仰樓。
一整天,就如曾經無數個日子一樣,平平淡淡、在同學們聲聲哀嚎聲、譚教官陣陣訓斥聲中度過了。
於鴻吃完晚飯,忽然站到了譚教官的麵前。
“譚教官。”他看著譚教官的眼。
“咋了?”譚教官正倚在學校的長凳上,懶散的樣子跟平時那軍姿颯爽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舍不得我?放心,以後體育課還能見到我。”
於鴻就這麽怔怔地看著譚教官,忽然紅了眼睛。
一副要哭的樣子。
譚教官心中一緊,趕忙坐起了身,“於鴻同學,你咋了?喂,不至於吧?繼續上個我的課,瞧把你委屈的。”
在譚教官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於鴻突然伸出拳頭,在譚教官胸口重重一擊!
“嘶,”譚教官捂著胸口倒抽了口冷氣,“你小子,毆打教官,不得了了啊你!手勁兒還真不小!”
於鴻紅著眼,吼了一句:“譚光年!”
譚教官一臉懵逼,“幹、幹啥啊你?沒毛病吧這孩子?”
於鴻咬了咬下嘴唇,“這幾天你做夢,都會夢到於大鵬吧。”
譚教官的臉色瞬間一變,“你……”
“於大鵬是我哥。”於鴻強調似的補充了一句,“親哥。”
譚教官恍然,“怪不得,怪不得你跟他有幾分相似,軍訓的時候我總愛點你名,總是情不自禁注意你……原來你就是大鵬生前常提到的那個弟弟。”
“你害死了他。”於鴻低垂了下眼眸。
譚教官苦笑道:“我也不想的,對不起。”
“連屍體……都沒還給我們。”於鴻的肩膀忽然就顫抖了起來,“17年4月6號,我還在讀高二,忽然就收到了哥哥沒了的消息。”
“抱歉。”譚教官除了道歉,似乎也做不了什麽。
於鴻目光中露出了一絲恨意,“其實,我是想找機會對你下手,替我哥哥報仇的。可是你太強了,我承認,我打不過你,根本不可能打得過你。”
譚教官嘴角壓了壓,“如果你不介意,以後我可以當你哥哥。”
於鴻“嘁”了一聲,“誰稀罕!”
“那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補償?”
“償命。”
“你也知道,這不現實。”
“……我知道。”於鴻狠狠攥緊了拳頭,“我哥當初,要是沒認識你,就好了。”
譚教官又靠回了椅背上,頹唐地閉上了眼,歎了口氣,輕聲道:“對不起。”
“對不起能換我哥回來麽?”於鴻說著說著眼眶又紅了,“我哥的屍體到底被你們弄到哪裏去了!”
譚教官搖頭,“對不起,我不能說。”
於鴻握了握拳,“為什麽?為什麽不能說?哪怕我哥變成喪屍,變成麵目可憎的怪物,你們至少,至少應該拍個照,或者讓我們家屬去看一眼……憑什麽一個大活人,說沒就沒啊?憑什麽啊?!”
最後一句,是於鴻用力吼出來的。
帶著撕心裂肺的痛。
在和平年代,一個家庭失去一個至親,需要不知道多久的時間才能將傷口愈合。更甚者,可能永遠也愈合不了。
“……”譚教官隻是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又輕聲說了一遍,“對不起。”
似乎除了對不起,他什麽也做不了。
於鴻看著這樣一幅油鹽不進的譚教官,狠狠咬了咬牙,擦了把臉,然後直接轉身離去。
真男人,從不回頭。
他這麽想著,腳步卻逐漸慢下來了。
他回頭,“喂,譚光年。”
“嗯,在。”
“我們聊聊吧。”
譚教官錯愕,“你想跟我聊什麽?”
“我想聽聽我哥當兵那會兒的故事,”於鴻一屁股坐在了長椅上,學著譚教官的樣子往後一靠,“他那會兒老跟我吹,自己有個叫譚光年的戰友,賊牛逼,兩人能做好兄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譚教官呼吸一滯,胸口突然就鈍痛了起來。
那些一起受罰、一起跑步、一起吃飯的日子,一起抗洪救災,抗震抗台風、支援各地受災群眾的日子。
那些譚教官不想去回憶的日子。
可是於鴻問了,他覺得自己就有義務去告訴他。
半圓的月亮斜斜地掛在空中,悶熱的風帶起那片片不願提起的過往,血淋淋的疤被掀開,是難以釋懷的過去。
“所以當時是因為你救了我哥,所以我哥才這麽崇拜你?”於鴻撇了撇嘴,懷疑的小眼神:“你不是在騙我吧?為了讓我覺得,我哥隻是把這條命,又還給你罷了,這樣的感覺。”
譚教官掀了掀嘴皮子,聲音裏都帶著溫暖的笑意,“騙你做什麽,大鵬這人傻乎乎的,要不是我,這傻大個早沒了。他啊,做事向來魯莽的很……”
於鴻目光裏露出回憶之色,“這倒是。當時我爸媽對他說,這橫衝直撞的脾氣能不能改改,跟我這個精明的弟弟多學學,你知道他回了句什麽嗎?”
“什麽?”
“他說,譚光年都改不了我,我能改的了我自己?”於鴻嗤笑道:“當時可把我爸媽氣的,三天都不想搭理他。”
“哈哈哈哈,”譚教官笑道,“對,這是他的語氣,是他了沒錯!”
於鴻也跟著笑了起來,這笑容像是會傳染一樣。
兩人坐在長椅上,望著遠處的月色,你一言我一語,話題圍繞著已經逝去的於大鵬,聊了好久。
最終,譚教官說道:“以後就別給我夢裏塞大鵬的身影了,搞的我每天早上起來都傷春悲秋一番。”
於鴻撇了撇嘴,“那怎麽行,得讓你多愧疚愧疚,我哥那麽信任你。”
譚教官哼聲道,“我看你是皮癢欠揍了是吧?以後你給我夢裏塞一次大鵬,我就讓你體育課比別人多跑兩圈!原本我還以為是大鵬在地下過的不開心,給我托夢呢,沒想到是你小子搞的鬼。”
“誰讓你睡覺的時候一點防備也沒有,”於鴻忽然疑惑道,“其實按理說,我一個二階選手,怎麽也不該能給你一個五階選手的夢做修改,我第一天成功的時候還以為你會發現我呢。”
“……”譚教官沉默了一下,又說道:“其實我知道我的夢是有問題的,可是我並不想去動它,這是在大鵬過世後,我第一次夢到他。”
於鴻也沉默了。
原本愉快的氣氛,忽然又回到了最初,空氣中流轉著於鴻那深深的悲痛。
雖然聽了很多哥哥曾經的故事,哪怕譚教官說不止一次救了他哥哥,他依舊還是原諒不了譚教官。
不是每一種錯誤都能被輕易原諒的。
譚教官也明白這點,所以他壓根就沒指望於鴻能原諒他。
對於於鴻而言,於大鵬比他大了近十歲,長兄如父,譚教官的行為跟殺父之仇並沒有多少區別。
這跟末世後變成喪屍不一樣,於大鵬是人為的。
可是譚教官說白了也是無辜的,是他家族的鍋,他家族讓他找幾個朋友,去一起變強,誰知道後來……
於鴻深吸了口氣,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算了,如果我真的對你下手了,恐怕多年後我也下去了,我哥會在地底下把我揍的找不到東南西北。”
譚教官噗地一聲,“那我可就放心了!”
“……”於鴻臉一黑,站起身來,“告辭!”
“嗯,早點回去休息吧。”譚教官揮了揮手,繼續倚在長凳的靠背上,悠哉悠哉地模樣。
於鴻平靜了下情緒,“嗯,譚教官也早點休息,從今往後,我就不再篡改你的夢了。”
“……好。”譚教官半晌,才憋出了這個字。
於鴻黯了黯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