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麻煩又麻煩
見形勢不妙,江景陽忙轉了話題,他撓著頭道:“娘,今天我在村裏遇到秦大牛,聽他的意思是今年麥子收成不好,要我給免租子,我當時沒答應,正想給你們說。”
??秦大牛是今年正月才接過租地的,當時還是江青山伺弄的田地,冬小麥已經出苗。
??換一個人,麥種要還給江青山,當時大牛說夏收後換成糧食,現在還欠著的。
??康氏的臉猛的沉下來,秦大牛這是要反悔了!
??一聽要免租,主家連麥種都得搭進去,康氏頓時就炸了:“那不行,年年都是這樣租的,別人沒說過收成不好要免租,怎麽到他就事多,比起以前本來就少了……”
??旁邊父子倆都沒有出聲,以前是誰在做地,是江青山。
??而且是因為趕走他家,才退租換人的。
??現在雖然表麵上兩家也有來往,可是骨子裏彼此心中都有數,那就是誰也不再求誰。
??別看江青山的兩個孩子又借住在老宅,可兩個小孩是自己求著過來的,而且還一天天都盤算著什麽時候走。
??一副多待一刻也不願意的樣子,再沒有以前那種要賴著自己家的感覺。
??想來也是,現在老二家有房有地,人家不願意再寄人籬下也正常。
??江團聰明伶俐,景文踏實用功,景陽也是勤快孩子,老二一家還會越過越好。
??哎!自己家卻是焦頭難額,康氏越想越氣,她一拍桌子,手邊銅錢落了一地:“我就在家開織坊又怎麽啦?他布行還敢來抄家不成。”
??江景祥見話題又把說回來,也是無奈,隻能低頭去撿滿屋四下亂滾的銅錢。
??江南山已經扔了茶盅,茶水四灑,怒道:“你一天天的隻知道在家裏對著我耍潑。
??你倒是走出門去看看,哪個行當是容易進的。
??鹽茶布酒都關係著黎民百姓的性命,又關係著朝局大勢,牽一發而動全身,誰會允許隨便開坊。”
??此時,江南山曾經在各場文會上聽到的政論派上用場。
??常言道: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他一個老童生也一樣可以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當然也隻限於在萬寧鎮上那家小小酒樓的包間中。
??隻是,他的話沒能震懾住康氏。
??對天天呆在家中的女人來說,天下……黎民百姓……離自己的生活太遠,她所關心的還是那幾兩銀子的利潤。
??康氏瞪大眼睛又想發作,她自覺比村裏那些愚昧婦人眼界開闊得多,不會輕易被糊弄過去。
??這肯定是江南山這個老匹夫又開始偷懶不想再管事了。
??這倒是有些冤枉江南山了,他本來以為開坊難,自己開鋪子就容易些。
??可去問鎮上幾個家有店鋪的同窗才知道,賣絲線同樣需要到布行上籍。
??這些話康氏很難理解。
??在她想來,開一個作坊會遇到手續上的麻煩,還需要走通些路子。自己開鋪子跟朝局有什麽關係,康氏就不相信了。
??江景祥見娘親要生氣,忙寬慰道:“娘,我也去問過,比起賣紗,開布莊還簡單些,就是需要去布行拿貨。
??若是我們開個單純賣布的鋪子就不用這樣難,就好像姐姐的綢緞莊一樣,到布行過一次賬目,交上稅銀,轉手賣些薄利。
??前天爹去何員外那裏問過,也打聽清楚了。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布行有行首,棉、紗、布是國庫物資,其中大宗交易還需要記錄在冊的。
??如果我們一月織幾匹布,幾錠紗都算自用,無須在意,可以隨便買賣。
??要是一月有幾十匹布上百紗就需要入行會統一調派,所以才麻煩些。”
??江景祥不厭其煩,把中間的關節娓娓道來。
??這些話康氏倒是聽進去了,朝廷官員的俸祿就包括米、碳、銀、絹。
??在市場上,布匹也是能當貨幣交易的物質,布價的穩定,也關係到物價穩定。
??換到在災荒年月,一匹實實在在的布甚至比銅錢還管用。
??如果紗錠導致布價下跌,從棉農到織布女工整個行業都得大調。
??除非,這紗機就在布行的手中。
??“景祥,你說怎麽辦?”康氏咬著牙,看樣子她要開作坊,除非公開紡機技術。
??已經有過一次替人做嫁衣的經曆,再拿出紡紗機,她心不甘。
??此時,她心中閃過一個狐疑,嬌嬌不要這筆生意,不是不早知道這裏頭很麻煩。
??隻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這個已經活了半輩子的人都不知道,江團那個才從病裏好轉的小丫頭又如何得知。
??“我說,還是自己紡紗,每月織幾匹布得了,哎!太麻煩。你別瞪我,我已經給景秋帶過信,讓她在城裏也幫我想辦法,到底怎麽做合適。
??可能五月底趁著麥收前有空,她會回來走一趟,到時候讓她給你說。”
??江南山重新想端起茶喝,放到嘴邊卻發現自己灑了茶水,此時茶盅裏隻剩幹巴巴幾片茶末子,不由嘟囔道:“真是折騰!”
??“是我想折騰的嗎?我還不是想給家裏多掙些銀子,想給景祥添製個大牲口,不用天天走路。
??想給家裏添幾畝田地,想存些銀子讓孫子好去縣學讀書。
??你啥事都不管,還嫌我麻煩!”康氏憋在心中的一腔委屈終於爆發出來,對著江南山吼道。
??“你看看你,我又說什麽了!怎麽就啥事不管了!”
??江南山騰的站起來,想要破口大罵幾句,猛的想起被江團的話:自己是個學文的讀書人,又是心胸寬廣的男子,不能罵女人。
??“算了,不跟你這無知婦人一般見識。”
??說完,拂袖而去,把事情最後該怎麽解決丟下了。
??“景祥,你看看你爹,甩手掌櫃做慣了。”康氏冷著臉對自己兒子抱怨著。
??江景祥早已經對爭吵麻木,不過今天這情形還算出他的意料之外,至少沒有大吵。
??他將康氏床邊的錢匣拿過來,桌上的銅錢都放進去才道:“娘,爹就是那樣的性子,你跟他吵也沒用,說來,這次爹能親自跑去找何員外詢問,已經是不錯了。”
??的確,以前的江南山隻說風月書畫,可不管家裏柴米油鹽。
??這次能去過問生意,已經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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