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國喪還沒過去,國喪期間一切宴飲應當取消,然而不知為何,姬殤為府內男寵舉辦的這場生日宴卻無人認為不妥。連最有資格指責姬殤的國師大人裴青江都未曾出聲。宋晞帶著魏苒苒和李大根二人一同乘著馬車來到姬府。原本自然是宋晞一人要來,但是魏苒苒不知為何死活也跟著一起,李大根見此也死黏著宋晞不放,所以才會形成三人行的畫麵。宋晞一下馬車就感到氣氛很不對勁,這種不對勁也許來自於完成高級神職任務後的敏銳。他目光輕移,停留在姬府門前兩排佇立不動的護衛身上,他們都很麵生。麵生也不奇怪,宋晞總不會認識京都的所有人,但是他們身上的氣勢並不同尋常護衛,他們渾身隱隱透著弑殺之氣,就像……就像宋晞第一次見到小黑時的感覺一樣。宋晞心驚肉跳,城禁取消也沒多久,怎麽會湧出這麽多狼人。他目光左右環視,和他一同到來的不少人卻是絲毫不覺奇怪,難道除了他就沒人發現嗎?宋晞帶著幾分恍惚和不安隨著眾人湧入了姬府。此時月上柳梢,夜色正好,姬府燈火通明,處處裝點得精巧雅致,看著倒會以為這府裏已有一位主母。宋晞三人在侍者的牽引下落了座,不一會兒賓客來齊,大多是和宋晞差不多年紀的貴族子弟,也大多是喜好男風之徒。姬殤坐在主位之上,身側就是儼然煥然一新的男寵蓮公子。蓮穿著一件飄逸的紫色寬袍,領口精致,開口處寬,越往下越窄,顯得他脖頸修長如玉,氣質華貴雍然。他和那夜那個白衣少年相差甚大,抬手間已然習慣仆從如雲發號施令的感覺,宋晞不由感歎,不過短短半月的奢華生活,竟能讓一個人的改變如此之大。唯一未曾改變的是蓮對姬殤的崇拜和依戀之情,宋晞看著他用著和自己八分像的臉柔柔弱弱地靠在姬殤懷裏,心裏有著說不出的別扭。此時不知何時被安排在自己座位旁邊的於碣不識好歹地插進來一句,“大女巫大人,我怎麽覺得表哥的這個男寵看著這麽眼熟呢?”宋晞冷眼如刀,向於碣飛去,本意是製止他胡說,沒想到於碣的眼登時一亮,盯著宋晞瞧了瞧,又抬頭看著主座的蓮,終於恍然大悟,“我說這麽眼熟,大女巫大人,原來這個男寵長得像你!”看著像好不容易解開一道難題,得意洋洋的於碣,宋晞心裏窩火,皮笑肉不笑,“於碣,你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我記得我好像提醒過你——禍、從、口、出。”宋晞最後四個字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裏擠出,於碣就是神經再大條也知道踩了宋晞的雷,連忙動作誇張地雙手捂住嘴,含糊不清的聲音從手心傳來,“大女巫大人寬宏大量,我不說,我不說了。”宋晞這才滿意。其實這場宴會也沒什麽意思,不過就是喝酒吃點點心再看看歌舞而已。一曲歌舞罷,主位上的蓮款款走下,朝姬殤拜道,“大人,今日是蓮兒的生日,蓮兒不要禮物,隻願為大人獻上一支舞。”姬殤的聲音如同被暖風熏醉一般,“好,那你且舞來一看。”於碣咂舌,“嘖嘖,我可從未見過表哥和人這樣說話。”說著不無嫉妒道,“就連對大巫女大人你也比對我說話的語氣好。”這句說完仍是不休,衝宋晞擠眉弄眼著,“喂喂,大女巫大人,你說氣不氣人,我好歹是他表弟是吧?”宋晞一仰頭飲下麵前滿滿的一杯酒,“於碣,我這裏有一份無言,味道很好。”於碣再次雙手交差捂住自己閑不住的嘴。這廂蓮已經姿態優美地舞動起來,一襲紫衣在燈火也夜風中隨身體腰肢雙臂的擺動翩翩翻飛,說不出的嫵媚動人,竟比女人還要窈窕魅惑。在座的大部分都是喜好男色的貴族子弟,因為春風館被查封已經饑渴難耐了好一陣子,此時看到蓮如此動態,都忍不住猛吞口水,色中惡鬼的作態看著實在上不了台麵。宋晞心裏對這些人實也在看不上眼,這種人類還是讓他們滅絕好了,管他外麵多少狼人。蓮一舞罷,香汗陣陣,宋晞冷哼,藥丸服用得還真是快,前腳剛命人送來,人家後腳就用上了,還有周圍擺放的驅蚊草也堆得挺密實。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宋晞今日終於相信姬殤以把這個叫蓮的小倌放在心上了。雖然這麽說挺厚臉皮的,但是宋晞真就厚臉皮地以為姬殤把蓮大張旗鼓地接回府是為了刺激自己。不過即使姬殤曾經數次表示過對自己有意思,也從沒有貼心地準備這個那個,更別提他的小命還被人家玩弄在鼓掌之間了。看來自己現在在姬殤眼中就是純粹的利用價值了。不知為何想到這些,宋晞還是有些牙癢。什麽是差別對待,這就是。怎麽說也是對自己有過意思的,給人家準備驅蚊子的玩意也不給自己解毒,這待遇也相差太大了吧。宋晞此時真的體會到了於碣的心情了。也不是說他吃醋,隻是差別對待誰都會不爽的,是吧?宴會就這麽稀鬆平常地結束了,客人們也都盡興而歸,隻有宋晞磨磨蹭蹭不肯走,他還沒忘自己的正事,宴會席上觥籌交錯大庭廣眾自然不好說,但現在也該是給解藥的時間了。他雖然早就吃了緩解的藥,但是體內的森寒刀刃還是開始毫不留情地攪動。蓮酒意上湧,半醉著靠在姬殤身側,“大人,今夜……今夜蓮兒想……”他說著臉頰上不知是酒意還是羞怯,生出兩坨紅暈,目光也霧蒙蒙的惹人憐愛。宋晞渾身別扭,幹巴巴地站著,忍著體內的疼痛,還是出了聲,“咳咳,姬大人,那件要事——”姬殤低眸,目光淡淡地掃過他,喚來侍者過來扶住醉倒的蓮,輕聲道,“你在屋內等我,我去去就來。”說完冷淡地瞥過宋晞一眼,“隨我來。”宋晞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沒看見本該醉倒的少年目光清醒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