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兩人出了角門沿著馮府的外牆根一路向東，沒多久就聽到早市嘈雜的人聲。快出牆角時，馮鄭的腳步頓了頓，伸手在袖子裏摸索了一番，宋晞跟著停下，便見他摸出一方半透明的絹紗熟練地覆上下半邊臉，插了簪子簪在發後固定住，成功地遮住了胡渣和喉結，更添了一分朦朧美，還別說，乍一看真看不出是個男兒身。馮鄭和馮怡長得有六分相似，都是上揚的丹鳳眼，丹鳳眼向來顯得人淩厲而豔麗，不過馮鄭因著性子柔善那豔麗的氣勢便弱了三分。馮鄭畢竟是男子，鼻梁挺直稍稍寬些，嘴唇豐厚，下巴寬平，臉上的線條都十分柔和，這般，那股子豔麗就更加所剩無幾了。其實細看，馮鄭和他姨母馮瑜倒更為相似，不過馮鄭身量消瘦，一直作女子打扮，姿態也纖柔婉約，並不會被人拿來和堪比男子的馮瑜相比。若是馮鄭能得他那位姨母的喜愛就好了，自己也能更加順利地接近女巫石。宋晞如今想偷女巫石倒並非為了姬殤，姬殤現在被自己控製已經不足為懼，他隻是想著那女巫石一定對女巫的神力有非同尋常的影響，而自己也開始走上女巫之路，女巫石在手，說不定就直接快掛走上神力巔峰了。這麽想著兩人路過路口的一家早點鋪子，熱騰騰的香氣便撲過來打斷了宋晞的思路。還沒吃早飯呢。京都就是京都，這裏的早市比之前路過的那家小鎮繁華百倍不止，光是沿路賣早點的店鋪小攤就有十幾家，有做麵條的，有賣蒸糕的，有煮粉的，有煎炸的，香氣混在一起直把人肚子裏的饞蟲往外勾。宋晞感到肚子咕嚕叫了一聲，正嗷嗷待哺，便朝馮鄭道，“小姐，我們吃些早點再趕路吧。”馮鄭猶豫了一秒道，“如此，好吧。”兩人就近在包子鋪坐下，老板熱情地迎上來抽下肩膀上的抹布利落地擦了遍桌子，“咱家的包子遠近聞名，口味多樣，共有十二種餡，每個味道都不一樣，吃了一回想二回，吃了二回想三回，不好吃絕對不要錢，客官想要哪幾種口味的？”感情這家包子鋪還賣出花樣了，老板廣告詞說的也挺溜，宋晞有些好奇，直接開口道，“那就十二種每樣上一個，我倒要嚐嚐有多好吃。”馮鄭擰擰眉不讚同道，“阿晞，你瞧那些包子多大個，咱們吃不下的。”宋晞往那熱氣騰騰的蒸屜裏看了看，都是男人巴掌那麽大，兩口一個剛好，便直接讓老板送上來，又對馮鄭道，“無妨，我們可以留著路上吃。既然是去采藥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多帶些當午餐不是正好。”馮鄭極小聲地咕噥一句，“山上都有果子還不用花錢……”周圍吆喝聲太大，宋晞沒聽到，隻顧著盯著端上來滿當當的兩大碟包子。老板雖然吹噓了一番，但這包子真不錯，皮薄餡大，光肉餡就有豬肉羊肉雞肉數種，還有各種薺菜韭菜香菜和肉餡的混搭，最後還有蜜豆花生餡的，果然十二種不重樣。馮鄭雖然一心一意認為自己是個女人，可是這胃還是男人的胃，很宋晞對半分一口氣吃了六個，到後來看著麵前空空如也的碟子倒不好意思起來，細聲細氣道，“我平日不會這樣吃的。”手指自然捏成蘭花狀搭著肚子，“委實有些飽了，咱們走吧。”走前結賬，一個包子五文錢，十二個一共是六十文錢，還真不便宜。馮鄭臉色變了變，從袖子摳出半吊子銅錢，手縮著不太肯給，“怎麽你家包子這麽貴？平安街西頭那家才一文錢一個。”站在對麵攤著手準備收錢的老板眼睛一瞪，吹著小胡子道，“那能比嗎？咱家這個麵粉是最好的，肉也挑最貴的，裏麵還有一個是驢肉你們吃出來沒有，要你五文錢一個一點不虧，咱這店可開了好幾年了，還是頭一回有人吃得滿嘴油還挑貴的，嫌貴你咋不去平安街西頭那家吃，上這兒來挑挑啥？瞧你這一身穿著也不差，沒想到嘖嘖——不會是來吃白食的吧？”老板嘴功了得，馮鄭被說的臉漲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宋晞見了連忙把人擋住，朝老板笑道，“老板，你一個大男人用得著和小姑娘較勁嗎？不過說一句貴又不是不給錢，你這般吵吵嚷嚷的傷了我家姑娘的顏麵是何道理？瞧——這是什麽？再買十二個夠不夠？”宋晞拿出李大根給的那串錢在老板眼前晃了一圈。老板立即換了一副表情嘿嘿笑著搓著手，“夠夠，看二位這模樣像是要走遠路，要不再買些帶上吃？”宋晞搖頭歎口氣，又高抬著下巴居高臨下道，“原是想買的，不過你這老板嘴太刻薄，我家姑娘估計也不愛吃你家的包子，這是六十文你點點。”宋晞捋下一串銅錢給老板，然後轉身朝馮鄭道，“小姐，包子太膩了，又甜又鹹齁嗓子，冷了就更難吃了，咱們不如去對麵買些酥皮燒餅帶著上路，那家老板看起來和善多了。”馮鄭微微頷首，由微彎下身的宋晞扶著往對麵燒餅鋪子買了十個燒餅包好放進藥筐裏。包子鋪老板損失了一筆小生意雖然有點肉疼，不過很快釋然了，揣好了銅板，嘴裏念叨一句，“小姐？哪家小姐吃個包子都嫌貴。”離開早市，馮鄭的肩膀立即垮了下來，幽幽地歎著氣。“小姐怎麽了？”“阿晞，你說我是不是特別沒用，連五文錢的包子也舍不得。”宋晞猶豫了一秒，還是問道，“小姐畢竟是府中的六小姐，就真的……如此被大女巫忽視嗎？”竟然連銀子都不給。馮鄭搖搖頭，“不怪大女巫，鄭管事也會給我錢，但都被我……被我用來買藥了。”“藥？”宋晞一臉懵。馮鄭神色黯淡道，“我雖會種草藥，卻總煉不好藥，兄弟姐妹們看我不得其法願意把自己煉製的丹藥賣給我研習，可，可我太笨了，總是煉不出原樣的，我連個半吊子的女巫都不算……阿晞，你說我真的能成功嗎？”宋晞持續懵逼，說好的最強女巫呢，說好的未來的大女巫呢？“那個誰，係統，出來解釋！”